陽光透過教堂的彩色玻璃灑入,堂內水泥地倒映上七彩斑斕的顏色,炫目而虛幻。
冉輕雨躺在窗邊地上,微瞇著眼看不見光線轉化的美麗絢爛,只覺灑入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
在那白晃晃的光影中,隱隱勾勒出一張令她心碎的輪廓,卻因為光線太強,她看不清楚,思緒愈來愈模糊。
這感覺讓她心底有說不出的驚恐。
「學、學浚……」胸口被子彈轟出一個洞,她的血、體力、聲音彷彿跟著那個洞,緩緩流失。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不甘的眼淚自眼角滑落,她費盡吃奶的力氣抬高手,想再握住那雙有力的手,感覺他的力量與溫度。
最後一次……
聽著戀人氣若游絲的聲音,韋學浚推開死拽著他的溫楚楚,奔撲到她身邊,抓住她染滿血的小手,心懼地發顫。
「小雨……撐著……」
感覺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她,冉輕雨血色盡褪的嘴角揚起一抹蒼白的苦笑。「學、學浚……我喜、喜歡那首……曲、曲子……請你,把、把……把它……完成……」
眼淚難以抑制的落下,他吐出極痛、極苦澀的咽音,承諾道:「好,我會完成,我會完成……」
思緒愈飄愈遠,但聽見他的承諾,她好開心,笑得越發淒楚。
她一直以為再多的磨難都分不開他們,最終,還是會在一起。
但最後……在幸福僅在咫尺之距的最後,竟敗在奪走她生命的子彈下,命運如此安排,她又能說什麼?
看著她無力地閉上眼,韋學浚崩潰地驚吼。「小雨!別閉上眼……求求你別閉上眼!隱淳已經去找醫生了,你撐著……」
失控的淚不斷落下,他一手壓住她不斷流血的傷口,另一手用力握住她的手想給予她力量,卻碰觸到她失去一根小拇指及半截無名指的柔荑,心裡泛起陣陣痛楚。
兩年前他留洋歸來,國家正處在動盪不安的局面,主修音樂的他除了懷抱著救國的夢想,澎湃激情的內心還有著為父親拓展事業的抱負。無奈生在亂世中,動盪不安的局勢讓生意更難做,回國一年,幾乎澆息他內心的熱血。
但在一次經過教堂時,他被琴聲吸引,進入後看到沐浴在金色陽光下正在彈琴的輕雨,令他的心靈彷彿被洗滌乾淨,她就是那個將他從絕望中拯救出來的天使啊!
之後他的世界因她而充滿明亮與希望,但兩人彷彿受了詛咒似的,在相互傾心後,磨難接踵而至。
她甚至為了救他,被武裝衛兵的長槍擊中左手,從此沒辦法再彈她最愛的琴,而她卻半句怨言也沒有……
她為他受了很多苦難與委屈,兩人經歷那麼多波折,就在一切塵埃落定,他打算帶著她遠走高飛,重新開始時,卻被有個軍閥老爹的溫楚楚毀了……
現在……握著輕雨愈來愈冰涼的手,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著心愛男子心心唸唸的永遠只有冉輕雨,溫楚楚心裡又妒又恨,她明明比冉輕雨更愛他,為什麼他永遠看不見她的好、無視她的存在?
她恨極,所以在知道兩人又要見面後尾隨而至,接著,毫不猶豫舉槍殺了那個永遠一臉燦笑,被人們稱為天使的冉輕雨。
只要她死了,韋學浚的心就會回到她身上。
只要她死了,韋學浚就會發現,她比冉輕雨更值得他愛!
但為什麼就算到了這一刻,韋學浚的眼底、心裡還是只有她?
「韋學浚,你到底要傷害我幾次才甘心?」她歇斯底里地嚷嚷,帶來的幾個武裝衛兵迅速架開韋學浚。
韋學浚被迫鬆開緊握冉輕雨的手,憤怒到了極點,不停抵抗著。「該死!放開我!放開我!」
冉輕雨的思緒愈飄愈遠,眼前明明已是一片黑暗,耳底卻清楚落入韋學浚悲傷的嘶吼,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溫楚楚看著韋學浚被架到她面前,他的呼吸粗重,胸口劇烈起伏,一雙瞪大的眼,像是要將她撕吞入腹似的,沒了平日的溫謙,讓她心頭不由得一凜。
為什麼就這麼恨她?連一丁點愛也不肯施捨給她?
溫楚楚又怨又怒,卻在他那滿是怨恨的凝視下,整個人一顫,撞到一旁的留聲機。
瞬間,韋學浚寫給愛人,帶著淡淡惆悵,與繾綣甜蜜的半首曲子立即流瀉而出。
那是自己心愛的男子對另一個女子傾訴情意的樂音,串串音符彷彿長了刺,扎進溫楚楚耳裡。
嫉妒讓她將也許會被他痛恨的恐懼嚥下。
她已經做到這樣的地步了,再沒什麼可以失去,又有什麼好怕的?
「你就這麼愛她?」
他咆哮道:「對!不管這一世、下一世,我只愛她一個,就算她死了,我的心意也不會改變!」
他的話像一把銳利的匕首,狠狠插進心口,痛極。
她扯開淒涼的笑,撫摸他的臉輕喃:「學浚,她死之後你就會知道,我們才是一對的。」
遇上這樣可怕的女人,韋學浚反倒冷靜下來,他森冷而漠然地堅定道:「溫楚楚,我說過,我不會愛你,就算沒有冉輕雨,我也不會愛你!」
那英俊的臉上並無半點怒容,但說話的語氣卻淡漠得讓她打了個哆嗦。
呵!多諷刺呀!她為了一個永遠不會愛她的男人殺了人……
溫楚楚幾近瘋癲的大笑。「沒關係,至少她死了,再也不會礙在我們面前,就算你不快活,不愛我,我也開心!」
話落,她轉向地上的女人道:「學浚這一世是我的,我不能沒有他,我欠你的,下一世再還……」
聽到她撂下的話,冉輕雨無能為力地歎了口氣,眼角落下最後一滴遺憾的眼淚。
她爭與不爭都輸了,如今還能怎麼辦?
聽著學浚為她做的半首歌迴盪在教堂裡,她在心底對上帝祈求,如果有下一世,可不可以讓她理所當然的再愛韋學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