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有希拔腿往手術室那邊沖,藍佑辰上去攔住她,雙手握著她的肩膀。
「有希,你別著急——」他捧住她的臉頰,頭一回強硬地使她面對自己,看得旁邊的男人隱隱地青筋有些跳了起來,「爸爸剛剛進去沒多久,醫生會全力以赴的。」
她淚如泉湧,顧不上掙扎,只能無助地抽泣。
上一回老蔣腦溢血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嚇破了膽子,這一次心肌梗塞——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她就不應該發什麼該死的燒,害得連電話都沒接到……!
紀言楓邁著沉穩的步伐走上前,強勢地從藍佑辰的手中奪回了她,取代了先前藍佑辰的位置,眉眼溫柔。
「不會有事的,希兒。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他一遍遍地安慰著情緒幾度失控的索有希,旁邊稍稍自我控制下來的王阿姨眼神古怪地瞟著紀言楓,又瞅瞅在旁邊失神的藍佑辰,有些看不懂情況。
索有希胡亂地點著腦袋,眼淚辟里啪啦地掉落在他的手掌心裡,濕漉漉地洇開來。
手術室的門忽然被大力地打開,穿著白大褂的主治醫生走出來摘下了口罩,眉毛淡淡得皺在一起,抱歉的看著在場的四個人,惋惜開口,「非常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老人家逝於剛才,死因是心肌梗塞。請節哀順變。」
清晰的話,如響雷般轟的一聲,在索有希的耳畔炸響開來。
死了……?
她突然像是靈魂出竅的木偶,眼神呆滯,看著緩緩被推出來的推車上,自己的養父被蓋著白布,安然無恙地躺在上面。
有希嗚咽著又哭了起來,她摀住嘴克制自己,看著遠去的車子,視線模糊一片。
心中有什麼東西死去了。
那是從小養育自己長大的養父,儘管,她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但是老蔣待她如親生兒女一般疼愛,努力地給她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慈祥又和藹。
爸爸,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終於找到了能陪我走完下半個人生的男人……現在你聽見了沒有?你高興嗎?
爸爸,我也沒有告訴過你,能夠當你的女兒,是我最大的幸福……
爸爸,如果有來生,希兒一定再來找你……
她淚眼盈盈,心被鋒利的針一下下地刺下去,生生地疼痛著,血珠瀲灩開來,匯聚成了一朵朵嬌艷的紅花……全世界所有的聲音統統消失不見,有希只能聽見老蔣依舊親切地笑著,看著他溫柔地替她盛飯,替她擦去臉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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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先生。」
小女傭顫顫巍巍地將手中的餐盤遞給紀言楓,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冷的有點嚇人的表情,飛快的逃進了自己的屋子,熟稔地反鎖掉了門。
索有希坐在陽台上,下巴隔在自己的膝蓋處,緊緊地抱著自己,乘著蕭瑟的秋風,本就還發著燒的身體在這樣的肆意凌虐下,更加糟糕。
本盛滿了天邊最亮的那顆星的眸子,此時卻深深地落幕下去,黑了一片。
她敏銳地豎起耳朵,聽見沉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心中一圈圈的苦澀漣漪開來,漾成了最美的波紋,卻美得淒涼欲絕。
「你出去吧——」在紀言楓推門的那一剎那,她就直接生硬地拒絕了他,拿最消瘦的背影面對他陰鷙的表情,精緻的小臉上瀰漫滿了濃郁的憂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冰冰冷冷的語調在剎那間就能夠將他打入最無情的冰窖。
紀言楓週身僵硬,心下開始毫無防備地害怕起來,他們才好不容易和好……他承認有些害怕,她沒有辦法從失去父親的痛苦裡走出來,重新戴上那副假面具面對他。
他垂下目光,手中握著盤子的力道不禁加大了一分。
見紀言楓遲遲不出去,索有希心裡莫名地竄起一股火,她怒不可遏地刷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倔強,踏著鏗鏘的步子走到他的面前,隱去了幾個小時前的柔情。
「紀言楓,你體諒一下我行不行?我現在——真的沒胃口,也不想見任何人,你就非要這麼獨裁專制麼?」
她毫無道理地發洩自己難受的情緒,囂張跋扈地在他面前指責了一通。
他下頷緊繃著,墨眸裡劃過一絲憂愁,又很快被平靜取代。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拚命地一遍又一遍在心裡告誡著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紀言楓,她是因為愛你,把你當做最親的人,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地在你面前表露最原本的自己……
索有希在他稍稍瞇起來的眼瞳中看到倒映出來的暴躁的自己,忽然意識到了她剛才有多無理取鬧,滿身的刺倏地收斂了起來。
她又幻化為了先前嬌嬌媚媚的小女人,眉眼彎彎地努力撐出一絲絲的笑容,抬起手劃過他深邃臉龐的輪廓。
「楓,對不起……我……」
紀言楓攔住她的手,貼在唇上反覆地吻了又吻,勉強得笑了一下。
「沒事,我瞭解。」
他並不多說什麼,但是她感覺得到他身體的僵硬,心下更加愧疚起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紀言楓不著痕跡地推開索有希,轉身要離開。
有希被動地往後退了兩步,看著他第一次這樣非但沒有發怒,反而就著自己的壞脾氣,心口酸酸的。
他當真是為她做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
這樣的紀言楓,收起了在外人面前的王者氣勢,容忍她包容她寵愛她,他真的是做到極致了。
索有希一吸鼻子,深覺自己的驕縱,腳步往前跌撞了幾下,伸手環住他精瘦的腰間,光滑的小臉貼在他微微發熱的背脊上,冷熱相觸,讓她不由自主滿足地闔上了雙眸。
紀言楓凝住腳步,胸口一窒。
「別走……」她流連忘返地在他背部蹭了幾下,表情委屈至極只可惜他背對著看不見,聲音卻柔柔軟軟的穿透了他毫無防備的心,「……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