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那不是進村的路嗎?
「舒村呢?舒村的人也搬到那裡了嗎?」舒玉忙問。
「是舒寨嗎?」他問。
「不是,是舒村。」
「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小村子太多了,山裡邊有的一兩戶人家,不過只要有倖存的人就一定在那兒。」大叔說得很肯定。
地震後舒玉趕了回來,先是不讓進,隨後聽說裡面的人全撤出來就是沒見到。等到山裡開放已是兩年之後,去年,她回到了舒村,除了爺爺奶奶的墳墓完好之外,村子幾乎消失了,本來都是木質房子,震壞後腐爛了地基也被掩蓋著。
就像這個鎮子一樣,雖然修復了很多,新建了不少,但仍有一股掩不住的悲傷氣息。
第二天租了一輛車來到新村,景象煥然一新,一個樣式的兩層小樓有秩序地排列,乾淨舒適的旅館旁邊便民超市物品豐富,這裡還是縣城直通新村公交車的終點站,大概是新開的舒玉不知道。
「回去的話方便多了。」舒玉說。
結賬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她見是外地人,用起了夾雜著濃濃方言味的普通話。知道他們要去舒村,驚喜異常。
「你知道舒村嗎?」舒玉很意外。
「春天的時候一個叫舒三爺的老人在那裡建了一幢小屋,說是為了所有流浪在外的舒村人回去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三爺?他還活著!
「他人呢?」舒玉忙問。
姑娘搖搖頭:「他沒留地址,好像是去他城市的孩子那裡了,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便民超市多虧有他的資助。所以我每隔一段時間會進山收拾小屋,補充需要的東西,權作是對他老人家的報答。」
「謝謝你!」舒玉感激地說,「我叫舒玉,是舒村人。」
「太好了!」姑娘也很興奮,「終於有舒村人回來了。」
她迅速收拾了一大袋子食物遞給舒玉。
「小屋裡除了食物,什麼都有,如果願意你們可以回去居住。這是三爺的心願!」
可以回去居住嗎?舒玉心臟跳得厲害。
「傳說舒村女人漂亮男人帥氣,真不假!」姑娘看著舒玉羨慕地說,「聽說他們在外面都混得不錯。我們這兒有很多舒村傳奇呢!」
「謝謝你!」舒玉再次致謝,已迫不及待想趕往山裡。
「如果不方便的話,小朋友留下來我照看。」姑娘很真誠。
「沒關係!」
「嘟嘟是男子漢,男子漢要照顧媽媽。」嘟嘟插話,經過昨晚的休息,他精神氣好著呢。
一路走走停停,此時的山裡更冷清了,原來零星散佈的小村莊大多沒了痕跡,接近秋天,荒草長勢正旺,肆虐蔓延。幸好通往村裡的小路還保留著,那是一條不是很寬的石子路,舒玉仍然記得小時候和父親爺爺一起鋪路的情形。
父親鋪路很賣力,舒玉知道他鋪路時想著母親,想著母親回來時的腳步會因為這條不粘泥的小路而更輕鬆。
那時的舒玉就坐在路邊托著小臉望著天空遐想,路鋪好了,母親就回來了吧。
母親沒有回來,現在舒玉領著兒子回來了。嘟嘟在小路上撅著小屁股跑呀跑,跑累了就躺在路中間歇息,等舒玉趕過去他再起來跑。
這麼遼闊的天地他還是第一次來,對什麼都新鮮,不停嘰嘰喳喳叫,問這個問那個,如果有山野雞從草叢裡飛起,他就直這嗓子尖叫。
王能出去走動時就這樣,像極了今日的嘟嘟,一直興奮了好多天,直到他完全適應,注意力從周圍的環境轉移到舒玉身上。
他不是來客,是主人。他醒來後就以主人自居,以世代居住舒村人的心安理得自然成了舒村的一員。
他最後一次走這山路是趕著幾隻羊吧,舒玉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他急著籌措舒玉住院生孩子的錢。三奶她們說在家裡生,她們每個人都接生過孩子,可他堅決不同意,他要讓舒玉舒舒服服住在醫院裡,平平安安生一個健康的寶寶。
可是他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發生了什麼呢,全村人到鎮上尋找了幾天,見到的人都說他賣了羊回去了。可他回哪兒去了呢?
最壞的結局是當初加害他的仇人認出了他,然後又一次傷害了他。對於一個沒有記憶毫不設防的人太容易了。
舒玉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他只是她人生的一段插曲,曲終人盡她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至少有了嘟嘟,嘟嘟是他生命的延續,他永遠留在了她的生命裡。
「歇會兒嗎?」丁宇背著嘟嘟擋在她面前,打斷了她的思路。
「我不累!」說完看到了他臉上頭上的汗珠,他什麼時候開始背起嘟嘟的,嘟嘟又是什麼時候鬧夠了,趴在他的背上養神。
「好吧!」舒玉解開他腰裡纏著的包裹,後面是嘟嘟,前面是包。意氣風發的丁宇成了背夫,心甘情願地在山路上爬行,就為了不打擾她不負責任的跑神兒。
「伯母見了肯定不相信是你。」舒玉說,突然想到王,他不也經常這樣子受欺負嗎,心甘情願被欺負,被欺負後樂顛顛的。
敦厚,丁宇也會有敦厚的時候嗎?他可是不可一世的公子。
解下他腰間的包,接下他背上的嘟嘟。舒玉打開一瓶水給他。
「山泉,那裡不是有山泉嗎?我們去洗洗。」丁宇指著路邊不遠一個陡坡的低窪處。
那裡的確有山泉,回村的人都喜歡在那兒停留歇息。
「你怎麼知道?」舒玉驚異地問。
「我?」他也迷惑,突然釋然了,「看著就是,我不是很聰明嗎?」
「是啊,嘟嘟看著也有水。」嘟嘟已前面走了。
我懷疑什麼呢?舒玉自責。
泉水清澈涼爽。洗去汗水和燥熱,吃了點東西,嘟嘟又來了精神,非要到水裡試一試深淺,無論舒玉怎麼勸,他瞅準機會就把腳伸進去。
「嘟嘟,叔叔給你掏山蟹吧!」丁宇的想法果然轉移了嘟嘟的注意力。丁宇挽起袖筒在水坑不遠的濕窪地翻騰,一會兒看石頭下面,一會兒把手伸進旁邊的窟窿。
「抓到了,抓到了!」他大叫,從窟窿裡蜷回來,手裡赫然握著一隻青蛙。
「啊!」他大叫著把青蛙扔出老遠,嘟嘟跟著大驚小怪,鬧做一團。
這麼熟悉。
曾經和王也在這裡鬧,只不過那次王掏出的不是青蛙,是一條青蛇,他嚇得一口氣跑到坡上,再不敢把手伸進黑窟窿。
男人來到這種地方都會這樣吧。
「快洗洗走吧!」舒玉催促。
把包繫好了背在背上,丁宇又要抱起嘟嘟。
舒玉把包拿過來,感激地對丁宇說:「你照顧嘟嘟吧,這個我來。」
「不行!」丁宇不依。
「我是弱不禁風的女子?」舒玉微笑著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