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的錢也快花光了,舒玉決定出院。當舒玉攙扶著他在暮靄中回到舒村,奶奶他們英雄般歡迎他的歸來。貼上了喜字,放起了鞭炮,如迎接新娘。
他樂呵呵地看著每個人笑,雖然笑得很難看。
「奶奶,是個傻子!」背著他舒玉對奶奶說。
「再等等看吧,躺了那麼長時間,吃了那麼多藥,是藥三分毒,都有傷害。」奶奶樂呵呵的,家裡有了兩個年輕人,太好了。
舒玉的任務是每天扶著他走路練習腿力,累了歇會兒,不累再練。
一天午後,太陽很熱,他不睡覺非要練走路,舒玉扶著他在村邊的小路上走,路兩邊都是大樹,陰涼陰涼的。
舒玉累了,把他靠在一棵大樹上歇息。突然,他的手插進了舒玉蓬鬆的頭髮裡。舒玉不解地望著他。
他拽了身邊的一棵草把舒玉的頭髮攏在了一起,又掐個油亮的樹葉插在她髮辮裡,傻乎乎地瞧著樂。
「好看!」
醜死了!舒玉想告訴他不要笑,越笑越難看,最後也跟著笑了,難道會比剛剛發現他時更難看嗎?
你是誰?
舒玉想問,這個在腦海裡盤旋了一個多月的問題卻怎麼也問不出。他覺得他就是這裡的人,好像一直都是這裡的人。
他的聲音很好聽,他的語音和這裡的人不一樣,但和舒玉的有些類似,難不成他是城裡來的人嗎?可是怎麼會孤單單一個人掛在樹上,是被仇家追殺或者是殺人後拋屍,電影裡的情節一幕幕。
最大的可能是被人殺後千里藏屍,想讓他腐爛在大山老林裡,也許晚上村裡太暗,沒讓作案人發現這裡有村莊,那麼兇手一定是外地人。
能夠被人追殺的人一定不簡單。那他是在裝傻吧,藉以掩藏身份,等到身體完全康復再脫身而去復仇。
「你想什麼?」他突然問。
「啊!」眼神挺銳利的,真的在裝傻啊。
舒玉搖頭:「我們回去吧。」
「好。」舒玉說什麼他都說好。
山裡的盛夏很舒服,山村房屋都罩在濃濃的樹蔭下,陽光的熱氣被擋在外邊,餘熱催開了樹蔭下一串串小花,很像不染塵土的童話。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舒玉最後還是忍不住問。
他溫柔地看著舒玉,彷彿舒玉就是他全部的所有。
「說呀!不要只會笑。」舒玉催促。
「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他好心情地反問回來。
「我問你呢?」
「我問你呢?」他就像山裡的回聲,不緊不慢,不慌不忙。他的眼睛裡滿是笑意,笑得很舒服,很天真。
「哎呀!」舒玉沮喪了,「怕什麼呢。」
回到家裡,舒玉借口出去,讓奶奶單獨問他。他總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
給樹林裡放羊的三爺送了些吃的,採了一些蘑菇回來,見奶奶也沮喪地坐在屋門外。
「怎麼樣?」舒玉問。
「什麼也不說,就裝傻!」奶奶說。
「是真的傻吧!」昏迷的日子不知從閻王爺那裡走了幾遭,出現什麼情況都不為怪。
「不是真的,看那只沒受傷的眼睛,傻子不會有那眼神。」奶奶很確定。
「那是有天大的秘密不便說?」舒玉有些緊張了。
「淨胡思亂想!」奶奶溺愛地點舒玉的額頭,「估計是忘了。腦袋殼裡什麼也沒裝!」
舒玉好一會兒才明白奶奶的意思,不由驚叫。
「失憶了!是嗎,奶奶,他失憶了!」
「嗯,很有可能!」
「那怎麼辦奶奶,我們不能總養著他吧,還有那麼多錢,誰還啊!」舒玉急了。
奶奶歎口氣說:「奶奶的,不用還了。」
「那怎麼行!奶奶要是有個病什麼的,不是要用錢嗎?」
「玉兒,」奶奶摸著舒玉的頭,眼睛裡有了淚花,「只要有玉兒在奶奶身邊,奶奶就不會生病。就是病了也不要去醫院,只要舒玉陪著奶奶就好。」
「至於你借冷家的,一定要還。只要有人就什麼都有了。慢慢來。」奶奶歎氣。
「我還!」不知什麼時候他已蹲在奶奶後邊了。
舒玉責怪地看著他,傷心地問:「你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嗎?」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
「你真的不知道你是誰,從哪兒來,為何來,等等等等!」
「不知道!你告訴我吧,老婆子!」
呵,敢說奶奶是老婆子,舒玉霍地站起來:「你叫奶奶什麼?」
「不,不。」他躲避不及,仰面躺到地上。
「玉兒!他還行動不便!」奶奶攔住了舒玉。
「行動不便!偷偷溜出來偷聽,我看他全好了。」舒玉一肚子無名火。
「不是奶奶,你是我老婆子!」這次舒玉明白了,他裝聾賣傻,想著法兒佔便宜。
「我是你老婆子?」舒玉獰笑著逼過去,「你敢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