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被清空,寢殿裡血的味道也已經散去,白九鴟卻靠在床榻上,目光久久凝視著床幃上的一點。
「主子。」埔嶺擔憂地看著白九鴟。
他是第一次看見白九鴟露出這麼脆弱的一面,以前不管多苦多難,他總是能舉重若輕,目標明確地向前走。
可現在的白九鴟,脆弱到讓他想到冬末的薄冰,只要輕輕一戳就會碎裂。
聽到有人喊自己,白九鴟回神,那種脆弱感立刻消失,「上面怎麼樣?」白九鴟這「上面」的含義,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表面平靜,暗地裡波濤洶湧,保守派始終反對駐軍人界,說這個有失神族的身份,而激進派則抱持相反意見。天帝現在也舉棋不定,只用了一個『拖』字訣,並不表態。主子你這個時候請纓下來巡視人界,是再明智不過的了。這件事,四殿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他們那邊敗了,對四殿都是只有好處的。」白九鴟笑了一下,「有時間請他們下來喝酒吧,想來他們也在上面呆膩歪了,早就心裡癢著呢。」
「是!」
「九天之上的人呢?」
埔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白九鴟會突然問這麼一句。
「說起來有些奇怪。」埔嶺擰眉,「自從一千年前,蘇雪泠煉獄投生之後,一直沒覺察到他有任何動作。」
白九鴟若有所思,「你跟他打交道很多年,以你的判斷,他是有什麼打算?」
「人會變,他已經升入水鏡那麼多年,我也不能保證能猜的準確,個人覺得他只怕會越來越偏激。囚牢寂寞,邪神難當。神龕也是困神台,三寸之地,即使洞悉邪界萬象又如何?我不認為他的沉默是好事。」
埔嶺緩緩說著。
白九鴟笑了一下,「我也這麼想,那麼多人偶的引線在他手裡,他怎麼忍得住親手導演好戲的慾望呢。」
埔嶺搖了搖頭,「棋子也好,人偶也好,那些畢竟沒有任何生命,他手中的棋盤卻是整個邪界,他操控的人偶,都有自己的意識,就算是真正的棋子和人偶,也難免有失控的時候。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一千年前,雪七黎到底對蘇雪泠做了什麼。」居然能讓九天之上的人都變得老實許多。
白九鴟忽然目光如針,緊緊盯著埔嶺,「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埔嶺搖頭,「天機不可洩露,我能告訴你的是,蘇雪泠也就是付七七,是你和雪七黎躲不開的劫。半黑半白的棋子,石頭開花的心,注定的碎裂。」
他躬身,緩緩退出寢殿。
「半黑半白的棋子,石頭開花的心,注定的碎裂。」白九鴟反覆咀嚼著這幾句話,卻始終想不出其中的玄機。
埔嶺不是一般的奴才,他早就知道,他和雪七黎都還很小的時候,他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絲毫不見衰老。
在邪界,不會衰老的只有一種,那就是神。即使神族和魔族,也不過是壽命冗長而已。
但是,埔嶺是神麼?不是,一山不容二虎,邪界也容不下兩位神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