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泠覺得自己是被無數毒蟲附身,感覺要多糟糕有多糟糕。但是,如果這身體真的就影殤前世留下的那麼,她說的也算事實……
「可以進來麼?」白銀禮貌地敲了敲門框,把蘇雪泠神遊天外的思緒拉了回來。
影殤才走,白銀就來了,她的門口抹了蜜麼?她深表懷疑。
「請進。」
白銀優雅尊貴地走來,蘇雪泠卻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桌上托盤裡的剩菜剩飯也沒收拾,可以說是一桌子狼藉。
「坐吧」隨意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蘇雪泠沒有起來招呼白銀的意思。
白銀不以為意,反而帶著幾分類似寵溺的神情,揚著嘴角微微一笑,「怎麼沒到餐廳裡吃飯?我還以為你哪兒不舒服。」
一提這個,蘇雪泠就一肚子惱火,可是,她不得不向現實低頭,這裡是邪界,是魔域,等級差別就是這麼明顯,而且,就算是她曾經生活的二十一世紀,在口口聲聲宣揚平等的時候,社會上的門戶之見,也還是存在的吧?比如說貧富,知識分子與文盲……總是有那麼一些人,抱著高人一等的心態,在俯視他人……
「大家都知道原因啊」說話的時候,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臉卻不由自主地扭向一邊,「我是魔王陛下挑選出來的魔後替身,說白了就是暖床女人咯,靠身體取悅主子的人,地位不如自食其力的侍女,所以,我自然是沒資格到飯廳去用餐的」
白銀靜靜聽著,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籠在袖子裡的雙手卻一點點收攏起來,良久的沉默之後,才開口,「不要這麼悲觀,邪界三層空間,的確不管那一層,都有森嚴的等級制度,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我想,一定能靠自己的決心走到自己期望的位置。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知道你這是在安慰我。」轉回臉,明亮的雙眼裡,秋波動盪,即使不刻意顯露嫵媚的那一面,卻也總是在不經意的眼神中攝人心魂,「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雖然你當初騙了我,沒像我對你那樣坦白,可是,經過這些日子的反思,我總算明白,這世上,沒有誰必須對誰好,沒有誰一定要對誰推心置腹,當初我對你說出自己的一切,那是我自己樂意的,而你選擇隱瞞,那是你自己的意願。我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沒有資格埋怨你什麼。」
這番話,是蘇雪泠的真實感受,也是最真心的結論。
可聽到白銀那裡,就成了一柄鋒利的雙面刃,刺得他心頭血淋淋的。
「我有我的苦衷。」白銀開口,卻只能說出這幾個字,其他的話,不適合對她說。
苦衷?是啊,任何人都有苦衷。
「我已經不怪你了。那天我會那樣,只是因為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人騙的團團轉而已。現在,我想通了啊」蘇雪泠雙眼一瞇,露出個笑容,水潤的粉唇微微上揚,「是我自己太笨了,對這個世界什麼都不瞭解。」
說來說去,還是在怪我啊。
白銀心底一聲歎息,並沒像那天發現蘇雪泠被雪七黎還魂時,那麼衝動了。
他深知,那天的失態,已經讓人抓住了弱點,所以,絕不會再輕易露出任何馬腳。邪界高位者的殘酷在於,你再痛苦,再脆弱,也必須表現出十足的沉穩堅強。
「好了,不要再為這個難過了。只要你想做,肯做,便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是麼?你也是因為想做肯做,才攀上穹蒼四殿之首的位置麼?」
沒料到蘇雪泠忽然問這個,他愣怔一下,笑著轉移話題,「魔域的冬天就要來了,想必下雪的時候,魔域會變得很漂亮。」
「沒見過。這樣的地方,無論如何也漂亮不起來的吧,沒有陽光,沒有鮮花綠草,連正常的生物都沒有。」
「這話被魔族人聽到,會群起而攻之哦。」
蘇雪泠翻了個白眼,「我已經被攻擊很多次了,所以,不怕。」
有些無奈地搖頭,果然這性子和過去相差很多呢。
突然想起什麼,蘇雪泠猛地坐正,伸長脖子看著白銀,「作為穹蒼四殿之一的你,有多少歲了?」
白銀愣了一下,「不到一萬歲,怎麼了?」
蘇雪泠覺得自己下巴咯噠響了一聲,抬手,把下巴頦往上頂了一下,訥訥道,「好老……」
白銀黑線,「你到底有沒有常識,這些年在冥河上,你都打蚊子去了麼?一萬歲是整年富力壯的時候。相當於你們二十一世紀二十五六的年紀」
蘇雪泠再次感歎邪界的不可思議。
「那麼,人族呢,人族壽命有多長?」
「一般一千歲到兩千歲不等。」
好冗長的生命……不過,比起神族和魔族來,只是小菜。
「人族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與其在這兒問我,不如努力離開魔域自己去看。」
你以為我不想麼?可我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我又不會魔法,又沒有你們神族那種帶翅膀的馬車……
「你們什麼時候回天域?」
「參觀完魔域之森後,怎麼?」白銀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她忽然想起多瑪魔宮外白銀說的話——我篤信,總有一天,你會原諒,而且,我一定會讓你到我身邊來!
那種彷彿宣誓一般的語氣,讓她心驚膽戰,此刻,白銀的目光讓她產生和那天相同的感覺。
聳了聳肩膀,努力掩飾心中那份陌生忐忑,笑著打趣,「沒什麼啊,只是在琢磨,如果能坐上你們的馬車到外面去溜躂溜躂就好了。只不過,又怕惹得殿下的老婆小妾亂吃飛醋什麼的。」
白銀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笑,「我沒有老婆,也沒有小妾。」
蘇雪泠瞠目結舌,難不成眼前這只是花瓶,中看不中用,下面那東西根本就是廢物?又或者這位來自天界的使臣也是……萬分驚悚地抖了抖,她不敢再想下去。
一看那表情,白銀就知道她腦子裡肯定又出現了什麼雜七雜八的想法,想當年,在冥河上相處那些日子,她也是滿腦子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他覺得,那絕對是受她來的那世界的影響……
「不要胡思亂想,我下面的很中用,一點兒不比雪七黎差,不信你可以試試。」
艱難嚥唾沫,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慌忙擺手,「我相信,我相信。殿下你怎麼可能不舉呢,啊哈哈……」
白銀撐著下巴,「知道就好。我不娶妻不納妾,是因為我在等人,所以啊,你以後腦子裡千萬別出現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那會讓我覺得很困擾。」
「當然,當然。」蘇雪泠乾笑兩下,「你在等誰?」問出口又覺得不妥,立刻道,「算了,我沒興趣知道。」
與此同時,白銀輕聲道,「你……」
蘇雪泠呆愣零點零一秒,然後刻意忽視掉,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喊著,「真無聊,這水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她的刻意忽視讓白銀心底生出一股刺骨的痛感來,可他什麼都沒說,她選擇忽略,他也不再刻意提起。
因為,他確信,總有那麼一天,這女人會來到自己身邊……
「喲喲,有白九鴟殿下這般尊貴英俊的神族陪著,居然還覺得無聊啊,這可如何是好呢。」
陰陽怪氣的聲音,來人行為粗魯,沒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而入。
安烈娜!
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種語氣,蘇雪泠疑惑地看著她。
安烈娜卻揚著下巴,看著白銀,「九鴟殿下,雖然,您是魔界貴客,但是,也不能隨意闖入陛下侍寢女的房間吧?」
這話戳到了蘇雪泠的痛處,於是起身,走到安烈娜跟前,道,「娜姐姐,是我請殿下來聊天的。就算我現在的身份是陛下指定的魔後替身,代替魔後服侍他,但我終究是我,有自由交友的權力。」
白銀吃驚地看蘇雪泠一眼,也不知道是吃驚於她的言論,還是驚訝於她居然突然替他說話。
不過,不管怎麼個緣故,她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種話,在等級森嚴的魔界,就是大不敬,後果嚴重。
「這是我考慮欠佳了……」
「你用不著道歉,是我樂意讓你進來聊天的,而且,我們怎麼樣,用不著他們來管!」蘇雪泠的態度很強勢,因為,她沒想到在安烈娜的眼裡,她的身份居然也僅僅是雪七黎的侍寢奴而已!
安烈娜吃驚於蘇雪泠的強悍,看到她眼底那兩簇熊熊燃燒的怒火,安烈娜心驚。蘇雪泠一直是要麼隱忍,要麼狗腿,要麼沉默的姿態。這樣的反應,還是安烈娜第一次見,恍然間,讓她想起幾千年前,那個強勢精幹的女人……
其實,本質上沒有變化,只是還沒有徹底爆發而已吧……想到這兒,安烈娜居然笑了笑,本來,這笑意和諷刺無關,可在背怒氣衝撞著頭腦的蘇雪泠眼裡,這就變成了輕蔑與嘲諷。
「好一個用不著我們來管。」雪七黎何時過來的,除了白銀大概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