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回國那天,我把他直接帶到二哥面前。父親看著陸菲兒時的照片,深歎一口氣,抬眼問我,「你怎麼知道此事與我有關?」
「何越心走後,我一直對她的話耿耿於懷。後來我翻看家中照片時,無意發現了這相片。我記得小的時候,你和媽常吵架,後來你不回家,媽也不回了,再後來,媽就出車禍了。這張陸菲兒時的照片出現在咱們家,我想您一定很早就認識了何越心?」
父親放下那照片,眼神有些複雜問我,「這女孩兒現在好嗎?」我猶豫地看了二哥一眼,便說,「好,不過兩年前——去世了。」父親一聽,急忙追問起這前因後果。我簡略的訴述了一番。父親越聽越凝重,轉眸定格在二哥身上,問他,「她如果真是你妹妹,你們可就大逆不道,違反倫理了?」
二哥淡漠道,「即便如此,我無怨無悔!」
父親深歎口氣,喃喃道,「既然孽是我種的,就由我來結束吧。二十多年前,哎,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吧,我和邱鷗的感情很好,即使那時生活過的清貧,但我們卻是快樂的。可後來城裡流行下海,有的人一夜暴富,我眼紅了,便和邱鷗商量,她十分贊同,我便辭了職,從了商。我沒想到自己那麼幸運,第一筆生意便把門面打開了,之後更是如日中天。可惜日子富裕了,時間卻少了,回家的次數那更是屈指可數。
邱鷗很不高興,每次見面我們都會莫名的吵架,先開始我以為是我們之間的關係疏遠了,後來我才知道邱鷗幻了臆想症,她懷疑我在外面有女人,所以不回家。我不怪她,請了私家醫生為她治療。過了不久,我便發現她的精神好多了,但同時我也發現她懷孕了。我心知肚明那孩子是那醫生的,卻故作不知,心裡只想在怎麼打掉他。正巧,何越心大著肚子正在和陸漢康鬧離婚,當時大哥不在,她不想讓陸漢康知道她懷孕的事兒,便來求我收留她一段時間。我正煩心著邱歐越來越大的肚子,看著何越心,心中便打定了報復的主意。」
「所以你把兩個孩子調換了?」我略知了這其中的緣由。父親頓了頓,點頭內疚道,「那個孩子就是你。你雖比陸菲晚出生兩個月,但畢竟日期差的並不遠,幾乎很少人能看出差別。為了萬無一失,陸菲出生後,我不讓邱鷗見她,直到你們都算穩定了,我才把兩個孩子交出來。」
「原來何越心才是我母親。」我微微頷首,心中並因這件事而詫異。「這就是小的時候你常叫我去看陸菲的原因?」我問。父親抬起頭道,「不錯。我不想你們生疏,我想讓你們成為親人,來彌補我當年犯下的錯。」
「所以你才誤導我,讓我誤以為她是我姐姐,其實我們毫無關係,就算後來你知道我喜歡上了她,你也無動於衷?」我再次問。
父親搖頭道,「雖然我們沒有血緣,但畢竟你是我一手養大的,我比誰都瞭解你,你從小失去母親,不過想從那孩子身上找尋溫暖而已。一時的迷茫並不代表什麼,一世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嗎?」
父親扭頭看著坐在一邊靜靜聽著的二哥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我莫名之餘,不明白父親所指的「這件事」。探究著二哥的漠然的眼神,旋即懂了幾分。原來他早已知道其中內情,所以即使何越心告訴他陸菲可能是他的妹妹,他心中無動於衷,嘴裡卻故意氣何越心。
「嬸母出車禍後,我爬在她面前,她告訴我的。」二哥沉沉的說了一句,旋即拿出一根煙,正欲點燃,突地想到了什麼,便又放下了,站起身,恢復到冷淡的表情對父親道,「我不希望這件事宣揚出去,是你對不起她。是男人就該有擔當,別把一切罪過怪罪到女人身上,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保護不了,就廢話少說,蠢事少做!」
父親聞言,驚愕之際,雙肩微微發顫。我上前,解釋著,「自從得知陸菲死訊,他便這樣了,您別介意。」
父親擺擺手道,「他說的對,我配不你母親!」
第二日,我便在桌子上看到了父親的留言。他走了,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帶著我母親的遺照!
第三日,二哥也離開了,他說他要去找陸菲,我心懸掛,他坦言道,「放心,沒找到她之前,我不會自殺!倒是你,趕快弄清楚自己的情感,別吊兒郎當,就以為自己不在乎。我希望在我見到真兒之前,你已經找到了方玲,因為我想看到陸菲笑,為你和方玲開心的笑容。」
【番外之江楓】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和她不屬於同一個世界。從父親逼死母親那刻開始,從何越心搶走母親那個位置開始,從最疼愛我的嬸母被意外奪走生命開始,我的世界便不再有愛這個字。可她出現了,那個叫陸菲的女人出現了!
記得小時候我只見過她兩次而已,她梳著長長的小辮,跟在陸偉的旁邊,卻總是牽著他的手。江源告訴我,她和我們一樣,沒有媽媽!我不屑的摸著他說,「沒有媽又怎樣?我們有自己就夠了!」
那時,我以為自己只要夠堅強,夠忍耐,夠狠絕。終有一天會得到我所擁有。事實證明,我的果斷無情受到了父親的賞識,他說將來一切都是我的!我明知他從事的是不正當生意。可我還是以他為榮,因為畢竟是他給了我富裕的生活。的確,沒有錢,什麼事都幹不了。有了錢,即使你別人眼中的「混蛋」,你依舊值得他們尊重,把他們擺佈在手中。就如她,如方強,萬德,章翼——
為了報復何越心,我親手把她的女兒送給了陸菲最厭惡的男人手中,我要讓何越心知道佔據別人的東西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切都在我手掌中進行時,江源瘋狂的跑來告訴我,他要離開我,我徹底崩潰了!我最愛的人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離開我!那個女人竟還是陸菲!他在為她鳴不平。他告誡我,叫我收斂些手段!
我沒有!我依舊恨!因為奪走嬸母生命的人居然是陸漢康!我恨!
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都和陸家的人有關!
我用錢買下了她!
用計逼她面對林西,她愛的那個男人!她撕心裂肺!強忍痛苦!即使被我強迫到床上,她依舊無動於衷!這些我都看到了。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開心!
她愛孩子!當我見到她對筱筱笑時,我才知道她不只有美麗的虛殼,還有一顆純善的心。
但她只對筱筱微笑,只對她的學生溫柔,而在我面前卻是麻木的表情。我明白她恨我,如同我恨她的父母那般強烈。
她還清了欠我的債,堅決地站在我面前,告訴我她要離開,離我遠遠的!
陸菲!你休想!我要讓你愛上我,然後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我吃了搖頭丸,是用白酒服下的!就是為了讓她動容!
她真的留下來,如我預料。
她為我煮湯,為我熬藥,連眼神都是輕柔的。
我知道我已經博得了她的同情。可是,她卻告訴我她喜歡我!
陸菲!蠢女人,你為何如此好騙!即使受過一次傷,你仍然肯相信男人!
她躺在我身邊,看著我,我閉著眼。她吻我,很輕,很慢,卻也笨拙!我翻身壓住她,告訴她,給我一個孩子,她答應了!可她自卑地說,她的第一次給了別人,還打掉一個孩子,不知老天會不會再恩賜一個。我堅決地說,會!
她知道了那晚的真相!把孩子跑掉了,她哭了,哭的傷心欲絕,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若是個沒生氣的行屍走肉!她要我給她真相,我給了,只是一部分!
我依舊騙她!可這次卻不是為了報復,而是心痛!我不願讓她知道是我親手把她賣給章翼的!
我愛上她了,原本被我操縱的她,卻被她無意間的一個笑容操縱了。我愛她,想要她的瘋狂壓過理智。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一刻都不想。
她總是傻傻的看著我,我摟她入懷,把自己放在她身體裡,她不再抗拒,不再麻木,不再畏懼,只偶爾有些癡神。
可幸福就是那麼短暫,我沒有把她藏住,何越心找了她。她瘋狂般對我吼叫,問我為什麼她的母親是我的後母!
她的痛苦折磨著我的身心。我不敢靠近她忽冷忽熱的身體,直到她醒來,我才敢靠近,可她卻蹲在洗手間了哭!我強硬地抱她入懷,不想讓她如此糾結!
為了留下她,我在她的湯藥了加了一種草,一種軟骨草。我的不擇手段逼走了她,也逼我到絕境!
楊毅的父親出事了,本來不關己的事居然令我興奮不已。因為我有了籌碼,讓她回到我身邊的籌碼!我找了幸翔,也在那個時候我們成了朋友,後來又變成生意上的夥伴。
我慌說自己能解決楊毅的困境,陸菲相信了。甚至願意陪我一夜,只為了楊毅。我高興之餘,也笑她永遠都這麼傻!不管別人說什麼,只要她有能力,她定義不容辭。就算把自己給賣了,她也無怨無悔。她說她相信她的朋友,即使方強出賣了她,她也覺得情有可原。
她說有付出必會有回報。我問她,幫陸偉還債的回報是什麼?她笑道,是你呀。我緊緊擁住她,心中已不是可笑,而是疼痛。
我跪在父親面前,告訴他我要娶陸菲,他直接給了我一巴掌。我不疼,一點都不疼,因為旁邊是她心疼我的眼神。值了!從那刻開始,我生命裡有她,不會再孤獨,不會再冷漠!
我第一次對她說出那三個字,她的淚濕了我半個襯衫。
我們租了一個小屋,她興奮的不能自己。白天,我依舊幹著以前的工作。關於這一點,她從不過問。我明白,她不喜歡我做的生意,她總是逃避這個問題,卻裝作漠不關心。陸菲,你真傻,傻的讓我不得不愛你!
晚上,她靠在我的胸口,總會哼著一首傷情的歌曲,我笑她多愁善感,她很不高興叫我睡客廳。我抱著她不肯撒手,她拗不過我,只用白眼瞪我。沒幾下哄慰,她便很服帖的靠在我身上。她總是很容易原諒別人。
在上海的日子是我最美好的時光,我從沒見過她臉上會有那麼的笑容,雖偶兒還是會犯癡傻,但她愉悅的心情是騙不了人的!我不再恨她,她的眼中也只有我。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就像她說的。可美好又是一瞬間,陸偉回來了。
我厭惡這個人,在陸菲心中,他是至愛的親人,但在我眼中這個賭徒根本不是男人!如果不是他,我的真兒不會受這麼多傷害。於是,我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弄走,即使手段卑劣,我也不在乎。只要他消失在陸菲的世界裡。
可我沒想到的是江榮,我的親哥哥居然對真兒下手。
我讓吳定跟著陸菲,他受過專門訓練,性格雖冷漠,但脾氣溫和。有他在,她絕對是安全的!
我設計引江榮和陸偉上套,果然,視錢如命的他們很快便進入了角色。但同時,陸漢康的去世再次讓她遠離我。
我只給她一月的時間冷靜。她答應了,求我別再傷害陸偉。我也答應了,說實話,一個是我的兄長,一個是她的親人,我們誰都不願傷害。但是他們逼我的,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在她面前放火,給我警視。他們要錢,我給他們!但他們非要把陸菲牽扯進來,那我只能讓他們一個個在這個世界消失。
我把方強逼得走投無路,他不得不答應我的條件,帶著母親回到了鄉下。至於陸偉,如果他不拿自己妹妹的身世來威脅我,我本打算放過他。但既然他知道了,那我只能讓這個秘密石沉大海。
她終於知道當年是我把她設計給章翼的。她質問我,為什麼要傷害她身邊的人,為什麼我的恨如此的深,為什麼不能放手!衝動之餘,我給了她一巴掌,直接向門外奔去。我去飆車,瘋狂至極,幾乎沒把生死放在眼裡,我把車速調到一百脈,飛馳穿過人群,越過天橋,告訴自己,我要忘了她,此刻,只此刻。
我站在山頭的懸崖上,吳定站在我身後,我們兩就靜靜地這麼立站著,直到第二天的日頭升起。吳定淡淡對我說,回去吧,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去做。我不懂一個退役的偵查兵為何總是如此淡定。即使對於感情,他也能隱忍。我問出心中的疑惑,你也喜歡陸菲?
他看著我說,我沒你那麼強烈,我不貪心,我只要看著她就好。是你帶我走進她的世界的,所以我不可能奪走你在她心中的位置。她的心是向著你的。
我冷哼,還好他聰明,有自知之明。陸菲!看到沒有,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
按照計劃,我終於把陸偉送進了監獄。我想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待在那裡。陸菲狠絕的目光告訴我,她恨我。無所謂,只要我愛她就夠了。
楊毅出了車禍,陸菲傷心欲絕,幾臨崩潰!我揪著幸翔的衣領警告他,別把陸菲牽扯進去。沒想,一向心狠手辣的他居然癱軟在我面前,一雙紅透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地面。
原來,他也被楊毅嚇壞了,我以為這世界沒有他不怕的,想不到他也動情了。當初,他為了自己出賣楊毅的父親,恐怕沒算到楊毅會以德報怨。
我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我不想自己後悔,略微放鬆對她的限制,漸漸的,她的臉上有了笑容,不再對我橫眉冷對。
也許,我該把章翼殺了,就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用刀在我面前逼著陸菲,甚至在她的脖頸處劃出血絲。我從沒感覺到如此挫敗。
我利用他對陸菲的情意,故意讓他嫉妒我,恨我,把他毒癮的意識逼到絕境。然而,即使章翼如此對她,她還是要保護他,江源說這就是他們個個都喜歡她的原因,在她心中,從來沒有恨怨,只有原諒。
章翼把刀插在自己的胸口,他想瞭解自己身體和心裡的痛。陸菲再次質疑我。而我用慣用的手段求她,我知道,從我和江韻國決斷那刻開始,她的心已不再對我封閉。她疼惜眷戀我的眼神,讓我永遠無法忘記。
她說她要一個只屬於我和她的小窩,我答應了。她說她要自己裝修,我也允了。看著她開心,我無法不歡喜。但我總覺得心裡不安,甚至偶爾會害怕,害怕她一瞬間離我而去,就如那天她淡漠的躺在章翼的刀下,她的表情只有兩個字,滿足!
章翼死的時候,留給她一封信,信中只有寥寥數語。卻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他愛陸菲,無怨無悔。他說他雖然沒有得到她的心,但至少那晚他已經擁有過她的全部。我一把火把它埋葬了。
她想自殺!我不知道到底是章翼的死給她打擊太大,還是楊毅的傷勢。她抱著我說他想回家,想念家人了。
我不敢答應,只能緊緊的擁她在懷中。
陸偉逃獄了,我很高興。因為即使我不動手,他也會有人替他收屍!
父親去世了。我知道他不甘心,不甘心我這個被收養的孩子比他親身兒子強,他雖從小疼愛我,但心裡的冷漠我比誰都清楚。江榮做錯任何事他都會找個借口原諒,唯獨對我例外。自小,我是不能犯錯的,如若一個不小心,便是他怒氣的指責和毫不留情的辱罵。
可我的養母卻是個極溫柔的女人,她愛我,視如己出。只可惜她早早地病逝了。那年,我才只有六歲,母親一死,何越心便進了門!我恨他們,所以我很少回家,只待在嬸母身邊。她給予我的愛如同母親一般,然而就是這樣的女人卻還是會被丈夫拋棄。叔父怨她忍受不了寂寞出軌,可我和江源知道,嬸母是被叔父逼瘋的!
嬸母臨死前告訴一個秘密,說她有個女兒,叫我去幫她找。我哭著答應。卻從沒有想過那個女孩會是陸菲!
我不知道江韻國臨死之前和陸菲談了什麼,我也不想知道。此刻我只想和她守著我們的小屋過一輩子。
我也以為她不在乎!但我還是會錯了意。她還是不開心,繃緊的眉頭再也沒鬆弛過。她的身體也日漸消瘦。江源告訴我江榮吸毒販毒被判了無期。我一點都不開心,心中更加沉重了。
整日的看著她憂傷,看著她對我的厭惡,我知道是時候放手了,放她自由,讓她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而我也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她說是她報警抓的江榮,我相信,卻不恨她。她說是她讓江韻國死不瞑目的,我不信,卻不懂她為何騙我。
後來,當我看到那本日記時,我懂了,她想讓我放了她,她對我猙獰狠絕的說她不愛我!
我冷笑著打了她,叫她滾出我的世界。
她走了,我站在窗前目睹她離開,心發疼。她終究選擇了林西,她的初戀,她夢寐以求的歸宿。
三天了,我沒有出過臥室的門,吳定時不時瞧我的門,確保我還活著。
他最後一次敲我的門是在七天後,我開門時,他愕然地瞪著我。我當然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不外乎兩個字,頹廢!我以為放她走,也在放生我自己。之後我才知道,生不如死不過如此。
當我踏入監獄之門時,江源跪在我面前,他哭了,雙拳緊握著發不出聲音。這是我為報答江韻國的養育之恩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保住江榮,為他減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