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繭 飛蛾撲火 人生無常
    他瞟著我,問,「今晚睡哪?」我指著客廳地板說,「我睡那,其他地方隨你選。」他掃了一眼客廳地板,旋即突地擁住我,半命令道,「明天我就叫人來。」

    「不行,不行,你答應我要我自己弄得!」

    「真兒——」

    「我答應你,一個星期內,我保證收拾的乾淨整齊,不再讓你心煩!」我在他面前發誓。他牽起我的腰身,凝眉說,「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你才是最重要的。」

    「明白,明白!」我點著撥浪鼓的腦袋,為他著想道,「要不,這幾日你回別墅住?」我可曉得他是多麼愛乾淨的人!

    他眉間立馬黑了一條線,我急忙打住,「當我沒說。」他拉住我問,「吃飯沒有?」我說吃了,吳定送來的。我正要繼續到客廳開始我巨大的工程,江楓牽住我的身體,瞇眼說,「我沒吃。」

    丫的,不早說。我說我下面給你。

    可他抓著我泰山不動,只是盯著我。「不想吃麵,那你想吃什麼,要不到外面——」「我想吃這個。」他粘在我耳邊說。我輕輕隔開他的胸膛,「我沒洗澡。」「浴室能用了嗎?」他挑起我的下巴疑惑著。

    我微微一笑,「吳定說他明天肯定能搞定!」「嗯,做完,明天再洗!」他打橫抱起我,轉頭回到臥室。我聽著他腳下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咬著唇不敢笑出聲。因為殭屍正皺眉尋找著落腳地兒。

    「該死!」他低聲咒罵著,我知道他想說更加氣憤的話,可是當著我的面,他從來不說半句髒話,即使這句「該死」也是難得聽到。「要不那裡?」我窩在胸口,手指向牆角的一塊空地。「床呢?」他低頭問我。

    「正在定做中。」我說。「你——」見他臉色不好,我急忙說,「客廳有一張單人床。」「砰!」江楓一腳踢開腳下的雜物箱,放下我,然後隨手拉了一張被子,鋪在地上,伸手拉我在懷中,氣餒道,「明天把別墅的東西全部搬過來!」

    我見他臉上有些挫敗感,便機靈的不再多言,惹惱了他,我的幸福小家可是會被他給泡湯喝的。

    早上六點,我在他懷中迷迷糊糊地醒來,伸手探過睡衣輕輕的穿好,轉頭見他還在睡夢中,便自己起身。剛一扭身體,背後就傳來低沉聲,「幾點了?」

    我回頭說六點,他睜開稀鬆的眼眸,翻動了一下身體,瞅著我,「這麼早?」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笑道。「那早起的蟲兒豈不是要被鳥吃?」他蠕動著唇說,然後在我愣神的時候,翻身壓住我,輕咬在我脖頸處。

    「昨晚我們都幹了些什麼?」他問。啊?我怔住。他向來不問這些纏綿羞人的話的?今兒怎麼了?我還沒想好怎麼堵他的嘴,他便封住了我的唇,在我眼前沙啞道,「不好說,我們就複習一遍吧。」語畢,他便掀開我的睡衣,伸手探入我的身體裡——,激情氾濫之際,我不得不佩服殭屍的身體素質!

    經過幾日的努力,我的幸福小家終於收拾整齊,盯著頭頂上的懸浮燈,就剩它了!我爬上腳手架查看著裡面的電線。「你做什麼?」江楓一進門便抬頭瞪著我發出威脅聲。

    「修燈!」我低頭對他說。「下來!」他咬著牙吐出兩個字。「好吧。」我聳聳肩,張開雙臂直接向下面的江楓栽去。江楓接我在胸口的時候,臉都綠了。就連站在門口的吳定呼出一口氣,伸出手,然後又緩緩放下,臉色慘白。我倒是無所謂,雙手套在江楓的脖頸處,說,「一會兒叫人來修吧。」

    「你跟我進來!」江楓放下我,直接拉我到裡屋。「陸真兒,你到底想幹什麼?」江楓瞇起黑眸,質問道。「我說過了,修燈!」我坐在大床上,慵懶道。

    「撒謊!」他扯起我的身體,「你分明是故意的,說!為什麼從上面往下跳?」

    「因為你在下面呀,何況還有吳定呢,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我皺著眉頭,他實在是太大驚小怪了。

    他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把我擁住,有些發緊。我靠在他肩膀上,小聲說,「江楓,我要窒息了!」聞言,他放開我,對上我的眼睛,「你有事瞞我?」「什麼事?」我反問道。

    「不知道,只是覺得現在的你離我很遠,遠的甚至觸摸不到。」他伸手撫摸著我的臉。我轉動著大眼眸,唇靠在他的唇上,輕輕的摩挲。江楓怔然。

    「這樣會不會讓你感覺到我的存在?」我在他耳邊細聲問。

    「真兒?」他擄住我的腰身,「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嗎?」是啊,他是如此的害怕,而我呢?如果有天這個本不屬於我的世界拋棄我,我能擱淺下誰?「楓,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想離開這裡,我不想回去,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你不會孤單,因為有我。」

    吳定輕輕的敲著房門,江楓見我有些發困,便囑咐了幾句後,隨著吳定出去了。「這是章翼給陸菲的。」吳定把一個信封交到江楓手中。「你看過了?」江楓問道,吳定搖頭。江楓徑直拿起打火機把那信封燒燬在煙灰缸中,「他的事到此為止!」吳定點頭,旋即轉身,見我站在臥房門口,頓時怔住。

    「我想喝水。」我拿著玻璃杯越過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廚房。吳定在我身後說,「下午會有人來換燈。」我說好,見他要離開,便叫住他的腳步,「抽空再去幫我看看楊毅吧?」他答應了一聲便出了門。

    那晚,江楓問我為什麼自己不去看楊毅,我說我不想見幸翔,更重要的是幸翔不願看到我。

    「因為陸偉?」江楓問我。我說因為楊毅,江楓皺眉看我。「幸翔說,以前楊毅脆弱,是因為背後有他父親,後來又是我,在她心中總會有個依靠,最後便成就了一個外表堅強,內心柔弱的楊毅。可是現在,楊毅要站起來,只有靠她自己!」我解釋道。

    江楓低哼,「他倒是瞭解她?」「是啊,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奈何造化弄人?」我歎道。「只可惜她換來的只是他的責任,並不是愛!」江楓一臉的不屑。

    江楓離開清城後,我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央求著吳定帶我去探望章翼,吳定看了我一眼,旋即撇開目光,淡淡道,「他不在了。」「他去哪了?」我問。「回到戒毒所後,他就自殺了。」吳定明白的告訴我。我雙腿發軟,幾乎不能自立。吳定扶住我,我推開,冷喃道,「到此為止?終是如了他願了。」「陸菲——」吳定輕輕的喚我。「不用解釋,我明白。」我對吳定擺擺手,叫他出去,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站在街角的路口,收緊衣領,揉搓著雙手,口中哈出熱氣,又是一個冬天的來臨,一晃,我在時空隧道裡已停留了十二個年頭,光陰似箭,原來不是字典裡的一個成語而已。    

    「哧!」一道白光閃過,我瞇眼雙手掩住視線。

    「怎麼走路的?要死滾遠點!」細縫中一個男人從車窗中探出頭,狠狠的瞪著我。我平靜的站在路中央,不氣不語。

    「有病!」汽車跐溜一下從我身邊穿過。迎面又是一輛,「嗖——」一陣風穿過,我晃神,眼前一抹身影飛過。我被人突地扯住,拉在路邊。「你不看路嗎?」吳定牽著我的手臂質問。「不是有你嗎?」我甩開他的手。徑直向前走。「他這樣做有他的道理,你為什麼總不理解?」吳定跟在我身後叫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走到這裡,我已不能推卸責任。我回頭問吳定,「信上的內容是什麼?」他閉口不答。我笑笑,「算了,人都不在了,我還問它幹什麼。」轉身,江楓的車停在路邊,一雙黑眸直直地看著我。我挪步時,吳定緊跟著我身後,小聲道,「陸菲,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他什麼意思?我意外的盯著他,不懂也不想懂。回到家,我見門外多了幾個人,轉頭問江楓,「你不是答應給我自由嗎?」江楓拉起我的手,「一個男人要給予一個女人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保護她,一件是給她自由。而我,卻只能選擇其一。真兒,我不想重蹈幸翔的路。」簡單的幾句話,再次讓我對他卸下防備。

    我揚眉隨口問,「這次又是誰要打我的主意?」他凝眉看著身後的趙傑和陳忠,他們紛紛低垂下目光。江楓扭頭從心底說出幾個字,「陸偉逃獄了!」

    「砰!」我找遍了整個陸家院子,都沒見到陸偉的影子。我明知沒用,明知他不會逃回這裡,可我偏偏要找,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心中的驚慌失措。江楓就這麼看著我翻騰,直到我累了,他才過來抱住我,一語不發。

    我躺著床上許久都不願動彈,江楓進來幾次,我們只是對眸一視,旋即便各自懷著心思閃躲開來。不知是幾時時,一雙手輕輕地推動著我的手臂,「真姨,真姨——」我睜開眼,見筱筱微笑著看著我。我起身,摸著她的頭,「你怎麼會在這兒?」「媽媽送我回來的。」她爬上我的床,拉起被子便挨著我睡下。「你做什麼?」我不明的問。「好困!」她打著呵氣說。「怎麼一來就犯困?」我問。她閉著眼,頭挨著我喃喃道,「媽媽半夜把我叫醒,爸爸叫我等你醒了才能睡,他們真是麻煩——」我搖頭無奈一笑,「的確麻煩——」

    這兩日,有筱筱這個吵鬧的丫頭陪著,我浮動的心漸漸緩和下來。關於陸偉,我和江楓不約而同的閉口不提,只顧自己的日子。「真姨,我以後可不可以叫你乾媽?」筱筱坐在我旁邊一邊打遊戲,一邊問我。「你想做我女兒呀?」我說。

    「我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女兒嘛,其實不過是個稱謂,只不過我媽不讓我以後管爸爸叫爸爸了,所以我覺得對你也改改。」「不讓你叫爸爸,那叫什麼?」我問她。「二叔呀,真姨,我見到自己的親身父親了。」筱筱放下遊戲機,回頭皺眉道,「真姨,他真是我爸爸嗎?」此刻,我終於知道誰是筱筱的父親了。「應該是吧。」我說。

    筱筱嘟起嘴,抱怨道,「可他一點都不疼我,只看了我一眼,便同媽媽講話去了,直到我離開,他都不抱我。真姨,我還是喜歡二叔當我爸爸,雖然他沒有真姨的笑容,可他是喜歡我的,哎,大人們就喜歡亂點鴛鴦譜。」我撲哧一笑,敲著她的額頭道,「亂用成語!」筱筱旋即站起身,撇著嘴說,「那也比亂認父母強多了。」看著她跳躍的腳步,我心中一個念頭閃過,於是叫住筱筱問道,「你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你父親的?」

    晚上,江楓回來便把筱筱抱回客房。「她和江露怎麼老喜歡纏著你?」他邊換衣服邊說。「大概是你們江家的人缺乏安全感吧。」我放下手中的書,自顧一個人睡下。江楓爬在我身後,覆在我耳邊說,「就算和我慪氣,也該有消去的時候,都一個星期了,我總看見你對筱筱笑,卻對我視而不見,真兒,你不覺得對我這個丈夫太過分了嗎?」

    「我累了,不想談。」我閉著眼,躲開他溫熱的氣息。他又靠了過來,「你明知我不會哄人,不會說好聽的話,真兒,別在為難我了?」我依舊裝聾作啞。「真兒?」他翻過我的身體,黑眸揪著我,「要不我去抄詩經,抄長相守,抄本草綱目?」

    「抄本草綱目做什麼?」我皺眉道。他歎息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記得你曾說不喜歡這句,總覺得有些悲情,我雖不喜歡風月情詩,也不懂,但這句我是最崇敬的,甚比的上長相思,真兒,不管是長相思還是短相思,我只要你笑,對著我笑,此生足矣。」

    「什麼此生,你還有一大把鬍子沒長出來了呢?」我堵住他的唇。「哎,歲月不饒人啊,也不知會不會等到長了一把白鬍子,一頭白髮的時候?」他略帶憂愁的眼神盯著天花板。「當然會!」我擋住他的視線。他收我在胸口。「會嗎?可我的真兒一生氣便對我不理不睬,哎,這種日子過下去,真是生不如死了?」他斜睨著我,眼睛一動不動,我好笑地朝他胸口伸出拳頭,「看你以後還敢欺負我?」他握住我的拳頭,情慾炙熱地盯著我,「豈止不敢,連想都不敢想了。」旋即,他便印上我唇,我急忙推開,「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抄本草綱目呢?」他挪開我的手,得寸進尺地解開我睡衣帶,「隨口說說而已。」「江楓,你又唬我!」我氣憤的正欲打開他的手,門外便傳來敲門聲。

    我從門縫中瞧著正在和吳定交談的江楓,見他臉色沉重的走來,我急忙溜到床頭。「有事?」江楓進門盯著我,卻不說話。於是我心虛地先開口。他低沉道,「他要見你!」

    我這輩子做夢都想不到江韻國最後一個要見的人是我。我站在他病床前,靜靜的凝望著。他已四肢癱瘓,無法動彈,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即使戴著氧氣罩。再也沒有幾年前我第一次見他那番氣勢磅礡的神氣。我想起陸漢康常常感歎在耳邊的九個字,人生無常,死生亦大。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睜開眼睛,見我站在一旁,便叫我幫他挪開氧氣罩。「你還是戴上吧?」我說,但他執意不戴,我便依了他。「該說的我還沒說,你放心,我死不了。」他輕哼著。「我明白,我爸死的時候我就在他眼前,他也像你這幅樣子,捨不得也放不下。」他無精打采的眼眸看著我,「我很高興,你沒有放棄對我兒子的恨?」「你什麼意思?」我揚起眉。

    「看的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卻不知兩個人要幸福中間是不能有一點隔閡的,就如一塊玉石,有了瑕疵便不再完整,更不可能完美。你和江楓之間永遠會隔著一些人,即使有的不在了,即使有的遠離了,可記憶是不能抹滅的。我自己的兒子的秉性,我最瞭解不過,他想要的東西他一定會得到,即使手段卑鄙,因為他只在乎結果。也許這是我的錯,他母親去世後,他便一直不開心,那時他才五歲。他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多說話,不多看別人一眼。我一度以為他得了自閉症,直到有天他見了江源的母親,他的臉上才再次露出笑容。他喚江源的母親為二媽,很是依賴她,可幸的是江源的母親也很喜歡他,

    後來,我索性把他送到了我弟弟家照顧。不幸的是,沒過兩年,江源的母親意外身亡了,而江楓同時也受了嚴重的傷。七歲的孩子眼神滿是絕望。那時,我覺得我就要失去這個兒子了。但沒有,江源和江露救了他,陪他玩,逗他笑。江楓再次被喚醒,可心靈的創傷深深地烙在他的記憶中。從那時候開始,他便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心思沉重,有的時候甚至冷漠無情。我想,這麼長時間來,你也感覺到了。你說,他會放過你嗎?」江韻國一口氣把話說完,旋即便哮喘不止。

    我急忙把氧氣罩給他戴上,他緩了氣,緊握住我的手,告誡我,「離開他,你們不能在一起,答應我,答應我——」我搖著頭,推開他的手。他忽的拽住我的衣角,「陸菲,昨天他把江榮都送進了監獄,何況是你,別再執著了!」他一口氣接一口氣的說,眼中儘是急迫和央求。看著他,我想起了陸漢康臨死前對江楓乞求模樣,原來這世上是有報應的!

    我從江韻國手中抽出衣角,面無表情地走到門口,背對著他說,「出賣江榮的不是江楓,是我,是我把江榮的藏身處告訴警察的!」我握緊門把,身後便傳來心電圖吱吱的叫聲。落寞下眼神,呼吸著窒息的空氣,不知他是否聽到了我的話,我只想讓他明白,他的兒子並不是無情的人。

    既然他所做的事都是為了我,緣起緣滅,那麼這最後的罪也應該由我來背。

    江楓,江源,江露靜默地佇立在江韻國墳前,何越心和幾個中年男人戴著黑色墨鏡站在中央。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黑光背後的那雙眼睛緊緊地跟隨著我。果然,人各自散去的時候,何越心走到我身邊,「他同你說了什麼?」「你有必要知道嗎?」我揚起眉,沒有停下腳步。她扯住我的手臂,再次問道,「告訴我!我可是你媽!」我甩開她的手臂,臉上儘是恥笑,「我有母親,但不是你!」

    「陸菲!」江源也過來扯住我。江楓瞇起黑眸,江露期望地看著我。我抬眼看向他們,「怎麼?你們都很好奇?」「不是好奇,只是有些不明白。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你出來後,大伯是死不瞑目,真,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刺激他了對嗎?」我從沒想到第一個懷疑我的人會是江源。「好,我告訴你,他求我和他兒子離婚,我沒答應,僅此而已。」我眼神看向江楓,他放鬆繃緊的神經,逕直拉起我的手,好似在安慰我。旋即轉頭看向眾人,「人都死了,再說什麼都是無用,何況是父親要求見陸菲的,既是這樣,想必也是不想讓大家知道他和陸菲的談話。心姨,陸菲現在和我們是一家人,我希望你們能和平相處。」江楓看著何越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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