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繭 飛蛾撲火 挾持
    他輕扶起我的上身,然後讓我靠在他胸口,「這樣是不是舒服點?」他雙臂抱著我。我抬眼看他,「沒床軟和。」他點著我的鼻頭,「拜託你以後打人之前給我點提示,免得我心臟負荷不了。」我怔怔地注視著他,無論他傷害過多少人,無論別人告訴我他是何等的狠絕,無論他對我說過多少謊言,此刻,他眼中的關心無法抹殺我心中掩藏的愛戀。「外面的天好藍——」我隔著玻璃望向遠遠的天。「嗯。」他在我頭頂吹著熱氣。「楊毅明天就要動手術了吧?」我問。「嗯。」他悶哼著,沒有安慰,沒有擔憂。只是一個吻落在我額頭。我翹眉看著他,「如果她醒不過來,我該怎麼辦?」聞言,他頓了頓,微微收緊雙臂,吻住我的唇好一會兒才放開,在我耳邊說,「別離開我——」

    第二天,我看著楊毅被推入手術房,這是她出事故以來,我第一次見她,她頭部被白布包的嚴實,只兩個眼睛露出,其餘部分被棉被緊緊的包裹著,看不見傷處。她安靜的睡著,仿若這個世界已離她很遠,我想她此刻早已忘記了我們,只飄蕩在她的世界裡。江楓讓我回病房等候,我不肯。楊母因折騰了幾日,體力已完全不支,我幾次勸阻才把她安頓在病房。只林西,嚴東,江楓陪著我守候。

    我時不時地看一下手機上的時鐘,林西拍下我的手,黑眸發著亮光,「別看了,她會出來的!」我把手機往旁邊一扔,笑道,「對,我真是瞎操心。」一個人影閃到我面前,幸翔突地出現,眼中血絲纏繞,顯然已是疲憊不堪,「兇手我已送到了公安局。你怨恨的對,他的目標的確是我,可我不知這件事楊毅是怎麼知道的?我欠她的,我會還的。」

    我冷哼著,抬頭問他,「你同我說這些作甚麼,等她出來,你要怎麼還她那是你的事!」他頓了頓,看了江楓一眼,我這才發現江楓身邊多了三個人。吳定看著幸翔,對我說,「他已經三天三夜未合眼了,陸菲,饒了他吧?」我瞪眼看著吳定,「他最好祈禱楊毅沒事,否則我連殺他的心都有!」眾人愕然的瞪著我,我知我把話說重了,但無論對於生死未知的楊毅,還是深陷囹圄的陸偉,此時此刻我始終對他無法釋懷。

    「我知道,你現在恨我入骨,但我必需求你一件事?」幸翔懇求的目光看著我,我欲直接拒絕,江楓扳過我的身體,「聽他說,如果他說的不對,你再狠狠扇他一巴掌就是了?」我皺眉,轉身看著幸翔。他認真的幽眸泛起波瀾,「你和楊毅的感情最深重,她關心你,依賴你,肯聽你的勸,所以,我希望等她醒來,由你見證我的求婚!」

    「你在施捨她?還是要報她推開你而把自己陷於車下的恩情?幸翔,這麼多年來,就算你不瞭解她,但至少能感覺到她對你的那份情意,她要什麼?你比誰都清楚?」我為楊毅把這麼多年來憋在心裡的話全部湧出來。「我明白,可是,恐怕——現在我說什麼她都不會信了——」他低垂著頭。我抬眼看著頭頂上方的紅燈,擺擺手,「算了,一切等老天來安排吧。」

    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當醫生出來對我們點頭時,幾日來心口那塊大石才算放下來。我以為楊毅安全了,沒想大夫卻說,只是保住了生命,至於她的雙腿要等她醒來才能做進一步觀測。

    2006年末,我推著楊毅閒步在溫暖的冬日陽光下。楊毅眨著她的大眼眸,從指縫中瞧著那幾縷光線。「小心你的眼睛?」我把棉外套蓋在她的腿上。「我又不是孩子。」她推開我,說我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深呼吸一口氣,「我從不知太陽是有味道的。」我對她微微一笑,表示贊同,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兩個身影。一個憂愁深重,一個淡然冷漠。我蹲下身體,握起楊毅的雙手,「你真的打算拒他與千里之外?」楊毅淺然一笑,「他不就在幾步之內嗎?」

    「那些愛恨的大道理我就不說了,我只想你別再傷你自己,別再讓我心疼?」我請求著她。「我也傷了他不是嗎?」她苦笑道。「答應他吧,否則我離開時也不會安心。」我說。「說的好像生死離別似的,我可是上有老母,中有你這個姐妹的芳齡,何況我還要靠這雙腿照顧家裡呢,你放心吧,我會站起來的!」她信誓旦旦地說。「江源總說我強,我看你比我更倔!」我笑道。

    「這叫臭味相投!」她臉上的笑容只停留了幾秒,便深深地看著我,「陸菲,謝謝你!」她撫摸著自己的雙腿對我說。「行了,知道你臭美,所以我是死都會保住你的雙腿的,怎樣,夠知己不?」我撇撇嘴,見幸翔走了過來,便把楊毅交給他,「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她不聽話我也沒辦法,你自個琢磨她吧。」幸翔勉強撅起一個微笑,看向江楓,對我說,「陸偉的事,你怪我一個人就好了,與他無關!」我淡漠一笑,說道,「一丘之貉!」

    年初,直到楊毅的病情穩定之後,我才放心離開京衛。車站裡,林西拉我在一旁,耳語道,「想離開的時候告訴我,我等著你。」我無奈的搖頭,轉眸看著臉露冷漠的江楓,一聲歎息。推開林西的手,我說,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林西說,「世事無常,我可以預見未來。」

    我回道,「我也可以,只不過是我自己的,而你也是你自己的。」

    回到清城的夜晚是個不眠夜,江楓激狂地糾纏著我,好似要把我融在他的身體裡才罷休。身體乏困的我只給了他一個生氣的背影。他從身後抱住我,不讓我躲開。「很難受嗎?」他爬在我耳邊問。「我咬你,你試試看?」我閉著眼說。「我只想在你身體上多留點痕跡。」「為什麼?」「我怕你忘記我。」

    聞言,我轉過身體,朝他胸口便是一拳,「我沒老年癡呆,也沒得失憶症,更沒撞壞腦子,你倒是會異想天開。」他反握住我的手,「你知道,我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故意笑他,「原來你在羨慕嫉妒恨啊?」「是啊,虎視眈眈的人太多了。」他歎息著,隨手把一枚戒指套在我手指。我愕然地瞪著他,「原來真的是你帶走我哥的。」他抱住激動的我,在我耳邊喊道,「因為他要帶走你!」

    我不在掙扎,他略微放開我,盯著我的眼睛說,「那天,他騙你到火車站,就是為了帶走你。」「你怎麼知道?」我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買了兩張票。」他說。「因為你猜疑,所以明著無人看管我,其實吳定卻在暗處跟蹤我?」「這次不是吳定,是我自己。」他坦白道。

    「這麼說來,你是眼睜睜地看著我昏倒在車站,然後又把我弄回家的?」我問,他沒有否認。我眼珠中打轉著無數個他,他胡亂的抹掉我的淚珠,「不准哭,以後不准在我面前流淚!」「我偏哭!」我撤開他的懷抱。他強硬拉我在他眼前,「為何又把戒指送出去?」「誰叫你停了我的卡,我身無分文,你叫我怎麼辦?」我叫囂在他眼前。「你到底要怎樣?」他握住我揮舞在空中的手。「我要陸偉,我要父親,我要自由,我要回家!」

    那晚,我像個耍賴的孩子哭喊在他懷中,他只是任憑我哭鬧,靜默地看著。我知道他以為我在發洩脾氣,卻不知除了掩飾心中的矛盾與糾結,我已想不到任何留下來的理由。

    開春,我開始了學校緊張的評師考試階段,江楓依舊忙碌,奔走於清城和京衛之間。筱筱又回到了她媽媽身邊,江露來來去去,行蹤總是不定,令江楓很不高興,好幾次我都聽到他們爭吵聲,甚至從中聽到了陸偉的名字。每次,我都緊緊的關上房門,不讓自己擾心。我的身體時好時壞,江楓帶我去看了張醫生,又去醫院複診,結論都是我身體虛弱。江楓很困擾,因為這意味著我還是不適合生育。

    江源每次來看我,提的東西不是人參便是燕窩,我很不客氣的叫他換成錢。他玩世不恭的看著我,「你真以為我是富翁啊,我可是要找二哥報銷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就安心收下吧。」我努努嘴,托著下巴,歎著氣。江源瞪眼瞧著我,「別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轉動著眼眸想了一個主意,「要不,你和方玲搬來吧,這麼大的屋子,我一個人很難熬的?」

    「那些陪著你的人呢?」江源的眼神故意向四周看去。「放走了。」我淡淡地說。「怎麼?幾日不見,想他了?」江源邪氣地問我。我雙手插腰不屑道,「你愛來不來,反正我定會把方玲拉過來的。」「她懷孕了!」江源突地打斷我。隨手抽出一支煙,臉上繃緊一根弦。「你小子要當爸爸了?」我坐到他旁邊,心中閃過喜悅。「可我不知道孩子是誰的?」他暗淡的眼眸看著我,深深吐出一口煙氣。

    「啪!」我一把掌滑過他的臉,他狠狠的瞪著我。

    「出去!」我指向門口,對他大聲說道。江源嗖地一下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跨到門口,輕笑了一聲,「真,有時候你真的很不可愛,尤其是發脾氣的時候!」聽著沉重的關門聲,我雙手無力的撐在沙發墊上,眼前有些恍惚,當我清醒過來時,一張頹黑的背影映入眼簾。

    「楓?」我對著夕陽下的人影喚了一聲。但我坐起身體看清那背影時,心口猛地繃緊,「你是誰?」窗前的背影頓了頓才轉過身。我詫異地瞪大眼眸盯著他,「章翼,你?怎麼進來的?」他沒回答我,只一步步的靠近我,我下意識地往床頭退了退,當他完整的身影呈現在我面前時,他蒼白無血色的臉著實讓我有些害怕。他瘦骨嶙峋,面色發青,黑眸暗淡無光,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充滿戾氣的男人。

    「你別怕,我只是來看看你。」章翼坐在床邊,不再直視我,眼神向周圍掃去,「我剛才找遍了整間房子,才發現你睡在這裡。」他指著我床下的地板說。我見他並無敵意,知他行動不便,急忙起身想給他倒杯水。他拉住我的胳膊,「我就想同你說會兒話。」

    我坐下聽著他。

    「江楓對你真好,這麼大的別墅,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那也是他送你的?」他低頭盯著我右手的指環問我,我沒有掩飾。「怪不得你不喜歡這些便宜貨?」他手中握著一個盒子沉沉地說。那是——我瞠目,「你翻我東西了?」他抬眼看著我,「對不起,陸菲,我只想找它,看你是否還留著,還好,你沒把它扔了。」那鑽石碟戒是他送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它是林西的。我心中一陣冷嘲,林西最厭煩繁瑣的東西,這枚戒指上面裝扮太多,我怎麼會想到它是林西送的。

    「可你卻把它冷落在抽屜裡,你看,它雖然不是真貨,可一點都沒變色,還是這麼光亮耀眼,那老闆真的沒有騙我,可你卻從沒注意過它。」他突地癡癡念起話來。我見他出神,便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它是你送來的,謝謝你。」「你喜歡嗎?」他問。我看著眼中的期望,說「喜歡」。他苦澀的一笑,「那就好,陸菲——」

    「嘟!」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我急忙跑向窗口,見趙傑,陳忠,小武他們從車上下來。

    「你——」我回頭正要叫章翼,便見他躲進衣櫃的身影。「這——」我莫名地聽著樓下漸進的腳步聲。完了,不能讓他們發現章翼,否則明瞭的事被他這麼一藏也會變的齷齪不堪,更不用提這件事傳到江楓那裡了。

    「陸菲!」屋外,吳定敲著門。我急忙打開。吳定走了進來,「在樓下喊你半天,沒人接應,我以為你又昏睡過去了。」「我是小睡了會兒,不過被你的叫聲打斷了。」我說,旋即又問,「怎麼小武也回來了,你們不是跟著江楓去京衛了。」「我們正往回趕的路上,楓哥就接到了江源的電話,他說他惹你不高興了,怕你自己一個人呆著有事兒,所以我們趕緊過來瞧瞧你。」他說。我答應著,見他向窗口走去,便跟在他身後,擋住背後衣櫃的視線,「我哪那麼虛弱,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吳定看了看我,「嗯,最近精神的確好多了,那我走了,讓趙傑和小武留下,等楓哥回來。」我一聽,有點急。但臉上立馬佯作鎮定,吐出一個好字。

    聽著吳定離開的腳步走遠,我迅速拉開櫃子,看著窗戶對章翼說,「你快走吧,否則,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們自小在一塊兒,耳濡目染,也曉得他的身手,這裡是二層樓,想必他能進來便能出去。

    「陸菲——」

    「砰!」他還未說完話,門被突地打開,一瞬間,吳定對上章翼的黑眸,寒冷無比。「吳——」我正欲向門口走去,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頸處。

    章翼緊緊鉗制著我的雙肩,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跳動在我耳邊,匕首輕觸皮膚的冰冷因吳定的靠近變得有些生疼。「吳定,你果然沒辱沒你偵查兵的身份!」章翼譏諷道。

    「別碰她!」吳定站定腳步,發出威脅的聲音。「別怕,我不會傷你。」章翼在我耳邊小聲道。我聽得出他的淡定,便對吳定說,「你讓他走,他只是來看看我,沒有惡意。」「他是來偷東西的!」吳定看向床頭櫃上凌亂的東西,接著趙傑,陳忠,小武也湧進門口。

    「他怎麼會在這兒?他不是——」趙傑很小聲地問吳定,吳定對他搖搖頭,眼神飄向我,顯然不願讓我聽到某些事情。「他沒偷,吳定放他走。」我為章翼辯解。趙傑盯著章翼,欲往前。吳定拉住他,對他使了個眼神,讓開一條路,「讓他走。」

    我鬆了一口氣,章翼低頭對我請求,「對不起,陸菲,你還得陪我下樓。」我點點頭,跟著他一前一後的出去。只是,他剛走到樓梯口,握著我的肩膀突地鬆開,旋即猛地收緊,一陣疼痛閃過,我回頭見他臉色難看,牙齒緊緊的咬著上唇。

    「該死!」我聽見吳定咒罵了一句,突地衝了上來拉我,卻被握著匕首的章翼揮手滑過手臂,「不要——」我驚慌著,下一秒自己的胸口頂上了一把刀。「你別動,我給你錢。」吳定掏出幾張大鈔晃動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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