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窗外,已是半個日頭了,原來我睡了這麼久。
「爸,你回來怎麼不叫醒我?」
「傻丫頭,我好不容易盼你回來,這裡是自家地,你跟爸也生分起來了?」他說。
「對哦,這是咱家,我把腦袋睡蒙了。」我摸著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
「哥呢?」「出去了。」陸漢康握起我的手,輕喃道,「爸問你幾句,可好?」「看,你又同我外套起來了?」我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爸,我以後都會留在你身邊。」他摸著我的額頭,「不管你在哪?爸只希望你幸福。小真,那人可對你好?」
我猛地抬起頭,心虛不已。
「你哥都告訴我了,爸不是老頑固,一紙婚約也不過是個虛名,我和你母親認識時也曾天荒地老,可沒過幾年,哎——」他一聲長歎。「爸?」我向來不會勸解人,就連動作都侷促起來。
「沒事,爸年紀大了,只希望你和你哥能過的開開心心的。」他寬慰道。
就此,我的新生活終於在清城落定了。我依舊尋了份教書的老本行工作。陸偉也在一家貨運站做了司機,工作雖朝九晚五,陸漢康本是不願的,但他說踏實心安,父親便也不再反對了。江楓只允許我週五回家,我每次與他爭論,他總陰著臉說做人該講些職業道德。
回到清城的日子,我幾次去探望方強的母親,但每次都未曾見過他的面。索性我直接去了他的修車站。方強坐在椅子的身體慢慢挪起,意外,詫異。我裝作一副淡然無聊的模樣溜躂在他的小修理站。他端了杯熱水給我,問,「什麼時候走?」
我翹起二郎腿坐在他的椅子上,「不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吐出幾個字,「那以後常來玩。」
我心生悶氣,捶了他一把,「我們可是很久不見?」
「你每年放假的時候我們都不在一起嗎?」他轉過臉,擺弄他的機車。
「方玲呢,你把她藏哪了?」我站在他身後問。他低頭說,「她過年才回來一趟。」
「把她地址,電話,EMAIL,QQ通通給我。」我玩笑道。
方強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她不想見你。」
「我想見她。」
「你這又何必呢,以前你不是一直想擺脫我們嗎?現在如你願了。」聽著他如此譏諷的態度,我胸生怨氣,「你還當我是兄弟?」
他拍著我的肩膀,語氣凝重,「我說過話的我一輩子都記得,但陸菲,我們做人的觀點不同,你想的我不懂,我想的你也不會苟同,何必強求?」
我不懂,「方強,你什麼意思?」
他拉開門,「你一向是我們中最聰明的,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下了逐客令,我氣惱的衝出門,眼中忍不住打轉淚水。腳下飛速的奔跑,迎頭見羅飛走了過來,我急忙擦掉眼前的霧氣,
「怎麼了?」他牽住我正要越過他的手臂。
「趕著投胎。」我撇開臉,笑說。
「眼睛都紅了,還有心開玩笑。」羅飛與我面對面,問,「他對你好嗎?」
我微微一笑,「怎麼你們每個人都問我同樣問題,難道我和江楓在一起是在自殘嗎?」「差不多!」他揚起眼,「你選來選去,都不該是他。」
「為什麼?」
「因為你根本不瞭解他。」
「你和我哥好像都很瞭解他,那請你告訴我,他是什麼樣的人?」我瞇起眼眸。
「他——」羅飛落下眼眉,「算了,你這幅德行,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他轉過身體。
「那你又是怎樣的人?」我攔住他,揚起譏諷的嘴角,「吃喝嫖賭,打架生事是你的職業嗎?」
「我在你心中是這樣過活的?」他輕哼,「我是一個人,靠命賺錢,總要活著,沒什麼錯與對,咱們自小相識,你比誰都清楚,現在翻騰這些有意義嗎?」
我鬆懈下身體,扭頭便走,身後傳來他的警告,「小心著點兒你的枕邊人。」
回到江家,開門的人雙手橫胸的瞪著我。今日,本揣著好意的我如今被方強和羅飛潑了一頭冷水,心情極不順暢。
「你怎麼進來的?」我對江露沒好氣。我雖和她只有兩面之緣,但她那雙鳳眉長睫的雙眸至今歷歷在目,我一向對扎眼的人沒好感,即使她不過是比我小好幾歲的小丫頭。
「這是我家。」她尖亮的聲音有些刺耳穿入我的耳膜。身體仍擋在門口。
「麻煩你讓一下,我要進去拿東西。」我說。
「偏不讓!」她橫在門口。我無奈的搖頭,轉身便走。
「露露?」不遠處,江楓關上車門向院內走來。「二哥!」江露眉飛色舞的落在江楓懷抱。趁他們兄妹二人親呢之際,我溜進房間,拿了幾件衣物。
「又要出去?」江楓進來時,我提著小包。
「我要回家住幾天。」我悶聲道。
他拉住我的手臂,「心情不好?」
「有點,胸口憋屈。」我沒否認。「是聽誰說了什麼?」我心一縮,脫口而出,「你跟蹤我?」
他鬆開我,走到門口,冷言冷語,「住幾天就回來,我不希望親自去接你。」
十月天,冷風瑟瑟,雖離立冬的日子還有些時候,但寒意漸濃。喝著陸偉為我泡好的茉莉,我披著外套坐在窗邊欣賞著愜意的天空。北方的天空很遙遠,遙遠到你的思緒不可觸及。我微微捲起唇,揉搓著手掌中的熱氣。
「天涼了。」身後陸漢康扶了扶我的外套。我站起身,急忙讓座。「你這孩子,又跟爸客氣?」他和我一同坐在窗邊,望向藍的天。
我調頭偷偷瞄向他,如今我們是真的父女了嗎?是血緣?還是敬重?我常常問體內的另一個我。即使我刻意在他面前撒嬌,但畢竟我不是我。何時才能無間地?我甩甩腦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哎——,既來之則安之——阿彌托福——
「他在外面看你很久了。」陸漢康突地說了一句,手指指向小院外。我扭頭飄向窗外的人影,江楓白色風衣飛舞在凌厲的風中,腳邊是塵埃落定的樹葉,
「這才是一道完整的風景——」我雙手托腮繼續從玻璃內欣賞,忽的,整個白色遮擋住我的眼眸,抬眼,他冷冷的目光鎖住我。「小氣!」我咕嘟著,穿起外套,「爸,我走了。」
寒冷的季節,睡到自然醒是件快樂的事,我從被窩中爬起,聽到開門聲,倒頭便睡。
「別裝了。」江屍掀走我身上的被單,幸好我早有準備。如今,我只有在心情好時才用江屍這個稱號。他疊著床鋪,眼神掃過我全身,「學精了。」
「這叫一世聰明。」我穿著睡衣睡褲溜躂在房間內,就知道他想看我笑話。「今天週末,我該穿什麼?」我手指滑過衣櫃內一件件衣物。
「以前你都不在乎這些的?」他在我身後說。
「那是因為從前沒人欣賞,女為悅己者容,你沒聽過嗎?」我有些不滿。他輕笑,環住我的腰身,低頭便是一吻。我半路攔截,手指向未關的門。現在,房屋裡多了一個住戶,我不得不避嫌。他拿開我的手,直接壓下唇——
「下午陪我去賽車?」吻夠了,他在我耳邊說。我搖頭。
「最後一次?」他徵求。
「老年賽場我就看,其他的免談。」我翹首揚眉。
「別為難我,你知道我不會哄人的?」「那就學會了再來哄我啊?」我故意刁難。他鬆開我,死死地瞪著我,我不怕死的回視。
片刻後,他突地沉下眼眸,後退兩步,我正欲舒一口氣,身體忽的被人狠力鉗住。我下意識的雙手抵住他的氣焰,「不去也得去!」他冷聲吐出幾個字,丟我在身後的大床上,他自己則向門口走去。
「你又要強迫我?」我瞪大眼眸質問。「因為你沒學會接受!」他啪的一下關上門。我驀然無語。
丫的,果然是近墨者黑!
寬敞的賽道上,皮夾著衣的「選手」們整裝待發。我不不得稱他們為黑色騎士。我朝江楓的摩托車看去,這是我第二次見他騎在機車上的模樣,當下,我只能用心底毫無偏差的八個字來形容,英姿颯爽,危險忡忡。
「嘩!」信號旗落下,他始終都沒看我一眼,逕直衝出起跑線。的確,我是他的霉星。多年前,我把他心愛的摩托車吐得一塌糊塗,自那一次敗史以來,他從不讓我碰他的車。我實在不喜歡他所謂的這種「運動」,除了暈眩,我感受不到一點他凌駕於風的亢奮。
「回來了——」耳邊突地一片吵鬧的嘩然。我從人縫中遠遠地看去,機車的馬達聲由遠而近的穿入耳膜。「有什麼好驚詫的?」我自言自語道。餘光處,一道陰厲的目光投射過來,我急忙閉嘴,伸手道歉。神情還未還魂,身體已被人拉著向前,「楓哥下來了。」
江楓拿下頭盔,遞到我手中,我皺眉,開口,「我不要。」
他橫眼看著我,我急忙接過。他都不怕我這個瘟神,我更加無所謂。
「趙傑,陳忠。」江楓指著我旁邊的兩個說。
「你們好?」我對他們擺擺手,自我介紹,「陸菲。」
兩人同時對我點點頭,便和江楓站在一起,講一些我聽不懂的摩托「經」。
無聊間,我看向跑道上,又有幾個人已站定。
「在看什麼?」江楓問我。我晃過神情,掉頭問,「剛才你輸了嗎?」
方纔,我雖沒看得很清楚,但混亂中我見到的第一個身影並不是他。他撐目盯著我,就連趙傑,陳忠都用異樣的目光看我。
「對不起,也許是我走神了,沒看清。」不管是輸是贏,我都沒興趣。「你沒看錯,我第四。」江楓淡淡的說,好似也不關己。
「噢。」
「不問為什麼?」他問。
「勝敗乃兵家常事也?何況,這世界哪有常勝將軍,所謂天外有天,妖外有妖——」我聳聳肩,語無倫次起來。他抿唇微笑,低頭對我說,「從現在開始,我要珍惜自己一點。」
莫名其妙!我撇開頭看向另一場表演。當第二輪嘩然聲響徹耳邊時,我朝人群中看去,五六個英姿颯爽地騎士紛紛摘下頭盔,只拐角處一個纖瘦的身影靠在摩托車身上,顯得疲倦,我有些好奇,正欲看的真切,江楓看向我的眼神處,「方玲,你不是一直想見她嗎?」我腦袋蒙住,睜睜地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從頭盔裡顯露——
「真——真姐,你怎麼會——」我站在她面前盯著她支支吾吾的眼神。
「你賽車?瘋了嗎?」我打斷她,開口便質問。
「我——」
「玲子,你今天的表現真不錯,咱們去玩玩吧!」方玲還未說完,兩個男人突地擁過來,搭上她的雙肩。我拉過方玲,直接繞過人群。
「方玲,她是你朋友?一起帶去玩玩唄。」兩個男人不肯放手,堵在我和方玲面前。「我是她姐!」我板正腰身說。
「姐姐好。」一個高個男人低頭彎腰在我面前,我下意識的躲開他的好意,「別——別亂認親戚。」正欲拉著方玲走,肩膀已搭上一雙手,我慌忙躲開。
「真姐,沒事,他們跟你開玩笑的。」方玲從我身邊走出,向那兩人說,「今晚我就不去了。」
我心中一喜,牽過方玲。只是那高個小子向我身後的人看了一眼,好似再問什麼。
「一起。」江楓在我頭頂上方說。我沒大弄明白,他已牽起我的手,「去玩玩?」
「我不去。」我甩開他的手。「有我在,你怕什麼?」他盯著我的眼眸。「有你我才怕,誰知你安的什麼心?」方纔,他看到我受欺負都冷眼一旁,現在看來,他分明是認識我身邊的這兩個小子的。
而他今日更是故意帶我來見方玲的。他究竟意欲何為,我根本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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