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繭 煙花易冷 第38章
    之後的一個月,林西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他放下軟件公司的兼職工作,我辭去了家教副業。我們漫步在白日的青山綠水中,注視著夜晚中每一個擦身而過的路人。我喜歡萬綠叢中一點紅的美麗光彩,他喜歡黑暗寂靜中一束光的車水馬龍。我依舊讀李煜的詩,他還是唱不出虞美人的曲調。我沉迷於街邊小吃,他總是毫不吝嗇的在我身旁付錢。我們給自己放了一個小假,卻沒有遠行。我們只在學校周圍風花雪月,甜甜蜜蜜,海誓山盟。

    林西很是關心我的身體,每天他都會叫我準時吃飯,休息。他說流產不可忽視,否則會留下後遺症。雖然他說這句話時很冷漠,但我又有何資格去怪他。某人說,女人不能做對不起男人的事,做了,你便給自己的一輩子套了枷鎖。可是這世界是沒有真正自由。

    我把自己困在這場傷痛中,他又何嘗好受。對他,我唯一能彌補的便是相信他,相信他會給我幸福。我把這些不能對林西講的話告訴楊毅,楊毅拍著我的肩膀,鎮重且羨慕道,「林西好樣的!我果真沒看錯人,陸菲,你今日得此男人,夫復何求!」

    夫復何求?丫的,怎麼聽?怎麼說?我總覺得自己像個罪人,而林西就是那把我從萬惡生源解救出來的救世主。我推開楊毅,不服氣,學著她說話時的模樣,「我靠,你就這麼把我給賣了?」

    「我?」楊毅指著自己,「我要是賣你,絕不會這麼便宜,怎麼著也讓林西丫的給我個十萬八萬的。如今倒好,沒得半毛錢,還得成日給你排憂解難。」她一臉洩氣,旋即轉身抬頭,如同恍然大悟了一般,「不行,不行,我絕不能這麼對自己?」

    「你胡思亂想什麼呢?」我莫名她突來的話題轉移。她轉頭看著我,「我可不要像你手記中那樣,一會兒水裡,一會兒火裡的。水深火熱的日子不是我的追求,不是——」她神神叨叨在我旁邊。

    我敲醒她的腦袋,「少胡說八道了,樓下那個人都等了快半個小時了。」我從窗口看去,楊毅拍拍頭,一溜煙似的消失在我面前。

    走過春風怡蕩的季節,很快我的大二日子迎來了桃紅柳綠。這半年來,我一有空便回家探望陸漢康,他的咳嗽病也有了氣色。我終於放下擔心,全力專心在我的學習上。繼續深造是陸漢康對我的希冀。重複2010年的自己,雖對我並非難事,但我不得不考慮那份欠款協議。我不能把重擔拋給他,一如一年前我不能不管陸偉。

    其間,我寫了很多封信與方玲,卻一封都沒收到答覆,方強更是常常不在家。聽方母說,下半年,方強也打算離開清城。當然,我更沒有江源的任何消息。他當初的不告而別已經明白告訴我,他不想再見我。至於羅飛,父親告訴我,他曾來過家裡好幾次,每次都帶著大包小包,臨走時還要塞給父親一個信封。而我每次回家探望時,都無緣見到羅飛的身影。父親小心翼翼把幾十個信封收好,他囑咐我到了時機就還給羅飛。我懂羅飛的好意,卻不明白父親的話。

    踱步在陸家背後的那條泥濘小巷,一樣的路,一樣的人,卻異常寧靜安詳。想想這三年來我一直躲閃的世界,如今已是人去宴散。回頭望去,那些煙花燦爛的季節仿若昨日之夢,真切而彷徨。書中說,再美好也經不住遺忘,再悲傷也抵不過時間。可我還要在時間隧道裡停留多久?等待,有一個聲音一直迴盪在耳邊。

    奈何,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走過世紀之年,我迎來了大學的最後一個月。看著旁邊收拾行李的楊毅,我把枕下的札記放入她的手中。「這是幹啥,又不是生死離別,你給我收好了。」楊毅推開我的手。我慢慢地坐下,疊著她床頭的衣物,歎息道,「不算死別,也是生離。」

    「呸,呸,呸,阿彌陀佛。」她雙手扣住,抬頭,「佛主啊,陸菲向來說話不算數,這次您也不能當真哦。」我摸向她的頭,「你丫的什麼時候信佛了?」她親密的靠在我的肩膀,翻開我的札記,叫著我的名字。「陸菲。」「嗯。」

    她問,「故事還沒講完,是嗎?」我點點頭。「你後悔嗎?」她翻到札記中的一頁,又問。我搖搖頭,「我從來不向後看。」

    她抬起眼,「不知為什麼,我總有一種預感,這故事中的男主不會是林西。雖然我很希望你們再一起,永遠。」這傢伙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我輕笑著,「是不是我不知道,不過我會努力讓他變成我的主角。」

    「我靠,這才是我認識的陸菲,自信凜然。」她大氣的拍著我的肩膀。我拿下她的手握在手中,「你呀,別老是我靠,我靠的,這哪裡是個女孩子該說的話,女孩子就應該矜持,內斂點,不然以後出去了,得罪了人都不曉得是為什麼。」

    「切,我才不怕,我就是那剛出山的毛頭小子,撞他個頭破血流,又耐我何?」楊毅拍拍胸脯,搖頭晃腦。我小笑著,「可惜你不是出山,是進山。聽說西北大山,翻了一座又一座,而且還常常狂風暴沙,有狼虎出沒呢,很折磨人的——」

    「別說了,別說了,說的我渾身直發毛。」楊毅揉搓著雙臂,眼神猶猶豫豫。我趁機靠近,「要不咱算了吧?」「不行,這次支教可是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名額有限,我怎可放棄。」楊毅突地意志堅定。

    事實上,說是名額有限,但自告奮勇的根本沒幾個,學校廣發傳單,最後報名的不過寥寥可數,連配發的名額都沒有擠滿。楊毅是家裡的獨苗,自小生活安逸,無風無浪,對窮鄉僻壤,大漠北荒充滿了好奇。縱使我挖空心思地說盡其中種種苦痛,最後連威脅恐嚇都用上了,她丫的居然一句聽從黨的安排,把我給屏蔽了。

    「那好吧,你就欺上瞞下地慢慢享受你的艱難歷程吧。」我本將心向卿,奈何卿不領情。

    臨走時,她吞吞吐吐在我面前。「有事求我?」我問。她眼珠轉來轉去的溜躂在我身上,就是不吭聲。我莫名其妙,最後只聽從她嘴角蹦出幾個字,「我想看看那個圖。」她突地手指在我的胸口。我心一顫,不知該如何答覆。這處紋身是曾經的「陸菲」身份唯一的證明,每次,我看到它,都莫名的心跳加速。像在害怕,又像是在預示,預示著我的命運將在這裡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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