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擺設相當的雅致,隱隱透出一股儒慕之氣。
風無雙倒是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像鳳隱天這般的隱忍的男人,竟然會喜歡這種風格的裝飾。
抬頭看去,竹簾後,靜坐著一名中年男子,冉冉白霧中,隱約勾勒出一張如刀削般分明,堅毅的側臉。
那人便是鳳隱天,的確人如其名。
鳳清歌淡淡道,「父親。」
鳳隱天正在簾後獨自對弈,聽到鳳清歌的聲音連頭也沒有抬起,手執一枚黑子,一手執著白子,自顧自地下棋,渾然忘我。
等了一會兒,簾後的人依舊沒有動靜,鳳清歌微微有些怒意,剛想再開口,卻被風無雙攔住。
她朝他微微一笑,眼裡是清冷如月的笑,接著就見她抬頭,四下看了看,發出一聲驚歎,「夫君,公公這裡的古董可不少哦……」
她張大眼,露出一副被吸引的表情,開始在屋子裡四處打轉。
時不時拿起一樣仔細端詳,時不時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她說出的那些名頭倒也頭頭是道。
這時,簾後的人微微動了下,卻依舊靜默不語。
鳳清歌暗自偷笑,爹平時相當在意這些古董花瓶,連碰一下都不讓,平日都由他自個兒親自清理灰塵。
如今這些爹擱在心窩裡的寶貝可都在他家娘子的手裡攥著,他爹倒也沉得住氣,依舊一聲不吭。
風無雙冷笑一聲,她就不信,她不能令他開口現身。
忽然她手一滑,手中的古董花瓶砰地一聲落地,碎成了一塌。
「啊!」這會兒簾後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竹簾一陣的晃動後,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了他們的跟前。
這人足足比風無雙高出了半個頭,雖不及鳳清歌,但那氣勢卻也如同一座山般朝風無雙逼去。
風無雙神情淡然,裝出一副驚訝內疚的表情,摀住嘴道,「哎呀,公公抱歉,我一時失手,打爛了你的古董花瓶……」
她如果沒有看錯,那古董花瓶可值好幾千兩黃金。
果然鳳隱天臉色變了變,彎下腰,心疼地拾起那些碎片,眼裡滿是心疼。
「你!」他猛地抬頭,恨恨地看向風無雙,卻見她的眼梢自己掠過一抹笑,他才明白這人是故意的,故意給難堪。
頓時,一股怒意衝到了胸口。
「你是故意的!」鳳隱天平時最愛這一個,平時他可是用盡了心思保養,而今日竟然就這麼被風無雙毀了,他怎麼能不怒火沖天。
鳳清歌倒也是一驚,他也不知道為何風無雙會這麼做,面對怒意沖沖的父親,他剛想開口解釋,身邊的人卻幽幽開口。
「公公,我的確是故意的!」
這回鳳清歌風中凌亂了,他家娘子這是要幹麼!
鳳隱天頓時覺得胸口的那股怒意猛地一下子衝到了腦門,剛張口要叱喝。
「公公莫要生氣,媳婦兒只是說這個花瓶是贗品,所以故意摔碎……」
「什麼!」
事情來了個急轉彎,陡然而下。
鳳隱天眨了下眼,還沒能從她的話裡回過神,當他回神後卻是叱喝,「你胡說,老夫這裡的古董都是真貨,怎麼可能是贗品,你當老夫是傻子麼!」
他收集古董多年,他怎麼會看走眼,就算真的他也不能承認,在晚輩面前,他丟不起這個人。
「公公自然沒有看錯,只是這個是真品中的次品,我們也俗稱贗品罷了……」
她這麼一說,倒是給鳳隱天留了幾分面子,但他也更加的疑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鳳清歌這時不明白風無雙的做法了,不免偷偷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朝自己眨了下眼,他即刻明白了,他家的娘子又開始打什麼鬼主意了。
風無雙彎下腰,拾起一瓶底,指著背面的落款,「這字形模仿得很像,但上面的字體卻是偽造的,南昌豐年,那時的昌並不是這樣寫,所以我敢肯定這花瓶不是官家官窯所造,但應該是那時的作品,所以是真品中的次品。」
鳳隱天忽然一驚,他忙低頭看去,想了會兒,忽然一笑,「果然如此,看來老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那一番話,頗為意味深長。
風無雙會意一笑,「但媳婦還是自作主張將花瓶摔碎,望公公見諒。」
「不必了……」鳳隱天擺手,「既然已經碎了,就碎了吧……」
「媳婦這裡倒是有一份厚禮送給公公,希望公公能喜歡……」她說著從袖取出了一個錦盒遞給了他。
鳳隱天本還想拒絕,但當他看到錦盒上的花紋時,他頓時一怔,隨即竟然接過了那盒子,「嗯。」
見他接納了自己的禮物,風無雙一笑,「那麼公公,媳婦和相公先行告退,到時候我們再在堂上為公公沏茶行禮。」
鳳清歌忙朝鳳隱天點頭,見他朝自己擺了擺手,他便帶著風無雙走了出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鳳隱天的眸光倏地一沉,低頭看向手中的錦盒,眸色微微一變,一抹惆悵拂過眼底。
秋娘……這個名字,他已經許久不曾再喚起過。
每次一想起,心口便是一疼,他抓緊了胸口,眉宇間卻是隱忍與痛楚。
眼前彷彿拂過了一個畫面,那站在桃花樹下,身著白衣,朝自己盈盈而笑的美麗女子。
門外,鳳清歌問道,「娘子,你究竟給了我爹什麼?」
鳳隱天那一瞬間的表情,他還是看到了,故而他好奇那錦盒裡究竟有什麼。
風無雙卻直笑不語,「秘密!」其實這個是她臨行前,父親交予自己的,說是秋娘留給鳳隱天的東西。
至於裡面是什麼,爹從不知。
看著她的神情,鳳清歌便知一二,不再追問。
「娘子,你倒是大膽的很!」他一笑。
「嗯?」
「爹的那些古董可都是他的寶貝,平日裡連我都不能碰下,今日你一來便摔碎了他最愛的一個!」想起剛才娘子裝出的一臉無辜的表情,他便偷笑,倒是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