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的說法,人去世後,頭七會回來人間探望在世的親人,雖然許青妤的孩子不曾面世,可她卻堅信這個孩子依然存在,她知道她已經失去了這個孩子,可是,她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這個孩子走得時候,能夠原諒她這個不稱職的母親。
這天安恬居的宮人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許青妤不再是躺在床上不言不語;起了身,讓夏兒給她梳個短流蘇髮髻,換上一套淺紫宮服,整個人都精神奕奕了,夏兒看著梳妝鏡中的許青妤,眼眶開始泛紅,許青妤瞧見輕柔笑道,「瞧你,怎麼還紅了眼眶!」
「沒,奴婢這是高興呢!」夏兒兩手一抹眼眶中的淚水,破涕為笑道。
其餘的宮人似乎也受到感染,一個個垂頭抹淚,許青妤知道,失去的終究失去了,唯有珍惜擁有的,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釋懷失去這個孩子的自責,可是她還要繼續活下去,為了更多關心自己的人。
「這是怎麼了?」南宮胤天一進門就感覺不對勁,一屋子的人垂泣感傷,剛上完早朝就迫不及待地趕過來,也沒讓小全子通報,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這樣一番情景,不由寒眸難掩擔憂。
眾人不知南宮胤天會這麼巧正好撞上,許青妤起身帶著眾人迎駕,「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南宮胤天有些意外,這是失去孩子後許青妤第一次這樣正正經經地行禮,而且看到她的神情,已經沒有了前幾日的憔悴和哀沉,心裡不由大喜,上前兩步伸手扶起,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裡,一切盡在不言中。
微涼的手被一股溫熱包裹住,她的心微微顫抖,許青妤沒有去計較那點無名的悸動是從何而來,這些天,哪怕她再失禮再冷淡,南宮胤天依然那般天天過來安恬居,有時一個人靜靜看著她,有時握住她的手說些歉意的話,可許青妤始終用沉默來相待,如今她已看開,沒有什麼好怨天尤人的,輕言道,「妤兒這些天的無理任性,承蒙皇上一再包容寵讓,妤兒深感虧欠。」
「只要你沒事就好!」南宮胤天緊了緊手中的力度,雖然依然是微涼的觸感,卻比這幾天躺在床上的她,讓他感覺實在得多,心裡竟然有些滿足了,只是因為她能重新振作起來,無意識地他脫口而出,「朕要謝謝你,重新振作起來。」
這一刻,許青妤鼻尖有些酸楚,意外,很意外,她一直都覺得南宮胤天對她的感情,無非只是一時的興起,等到他對她的那股好感過去了,也許就不會再記得她這個人,如宮裡許多人一樣,寧倩是一個,容妃是一個,她不敢給自己太多的期待,可是如今南宮胤天的這句話,帶著慶幸和激動,完全是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深情,她不由得有些沉淪,心中的矛盾更多了,一個愛自己至深的人,自己也愛戀依賴的人,卻不是自己真的能夠相伴的人;而這個未必愛自己的人,也是自己丈夫的人,卻是真的要自己付出一生陪伴的人,她該怎麼辦?
就在許青妤垂眸沉思時,南宮胤天以為她只是羞赧而不在意地拉著她的手進內屋,夏兒等人很是識時務地紛紛退下準備膳食,許青妤醒過神時,人已經坐在軟榻上,手還被南宮胤天握在手裡,她微微掙扎去沒有擺脫,只能由著他。
「你想開了,朕就放心了,正好朕過些日子要與皇后去護國寺祈福,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南宮胤天感覺自己有些迷戀許青妤白細的柔荑,雖然出身貧寒,卻難得雙手一如那些養尊處優的小姐那邊柔軟細膩,因長期刺繡而在食指和拇指尖上留下細繭,摩挲時彷彿是被輕羽拂過心尖,癢癢的。
「皇上要去祈福?什麼時候?」許青妤有些詫異,她想起那天晚上司徒逸說的話,這幾日宮裡不太平,興許說的,就是這個吧。
「下個月初十啟程。」
「那至今不到半個月了?」許青妤暗驚,皇上與皇后前往護國寺,來回路程都要兩三天,七七八八的護駕準備加起來,半個月都顯得有些急促了些,莫非是出了什麼事?她也只是隨口一問,「那皇上這一去,要去多久?朝廷和宮裡的事,又該如何?」
後宮不得干政,不過南宮胤天如今難得有興致,也沒在意許青妤問的話是否妥當,還是說道,「這一去,也要一個月,宮裡最近不太平,太子病情加重,溫妃幾人懷有身孕又一波三折,是非不斷,而你又。」南宮胤天頓了頓,見許青妤只是清眸微暗了一下,沒有太多傷感才安撫地輕拍了一下她的手,繼續道,「這也是皇后提議的,為求皇家子嗣延綿,朕也想去護國寺一趟,以表誠心,至於朝廷,有司徒逸在,朕大可放心,宮裡,朕已經讓趙妃與溫妃協管,還有太后在,應該不會出什麼大紕漏。」
乍一聽司徒逸留下,許青妤鬆了口氣,皇上與皇后離開一個月,宮裡肯定會出事故,許青妤覺得溫妃絕對壓不住趙妃,皇上此舉很是不妥,可又不能直言,想著有他在,只要她最好托病少出,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事,想想露出一個淡笑,「皇上誠心祈福,神靈定會保佑溫妃娘娘和姐姐順利誕下龍子的,太子也會早日康復的。」
「希望吧!」南宮胤天歎了口氣,他心裡其實也挺亂的,宮裡好久沒有這麼多的喜事了,可一下子似乎又成了最讓人心不安的事,太子的身體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依照太醫的話,只怕,也頂不了幾年了,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也付了不少心血去栽培的太子,如今這樣,他的擔憂,並不比皇后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