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裡,摻雜了太多的複雜,不遠處,鳳初漠全數收進眼底,鳳眸微微瞇起,他拿過侍衛遞過來的箭矢,還未等到眾人從方才六皇子的表現裡回神,就見他手裡的箭矢離弦,似乎,連瞄準的動作都一併省了去。
人群裡,頓時安靜了,視線所到處,那支象徵著太子的黃色箭矢穩穩當當落在靶上,甚至,穿透了先前還未來得及拿下的紅色箭矢,紅色箭矢被黃色箭矢劈成了兩半,慘敗不堪地落在地上,顯得有些凋零。
「好!」不知是誰率先開口,安靜霎時被一陣熱烈的掌聲取代,皇帝大喜,眉眼飛揚。
再反觀鳳顧城,面上帶了笑意,身體卻僵直得厲害。
秋月夕擰眉,餘光瞥見鳳初漠稍顯不穩的身形,心裡愈發擔心。
第二輪比賽,毫無懸念,雙方再次平手,可一旁的鳳巧音等人卻發現三哥的臉色越來越差,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站在近處的人,隱約還可以聞到那股淺淺的血腥味。
想必,傷口又徹底裂開了。
鳳初非沉下雙眸,倏然起身,轉身面對皇帝之時,就見秋月夕率先站了起來,揚手制止住雙方的比賽,「等一下。」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皇后會出此言,就連身邊的皇帝面色也露出異樣,秋月夕沒機會退縮,揚唇笑了笑,跪在皇帝身前,態度誠懇,「皇上說,這只是個娛樂大家的節目,輸贏不重要是嗎?」
「當然。」皇帝淡笑,視線轉而柔和,愛憐地睇向秋月夕,等著她的下文。
「那臣妾斗膽請求皇上給臣妾一次機會,臣妾自小跟著師傅學習騎術,箭術,對這方面頗有興趣,如今看到皇子們比試,臣妾有些心動,這場比試既是助興,可否也讓臣妾頂替太子,與六皇子一起射下這最後一箭?」
秋月夕此言一出,頓時引起軒然大波,秋相臉色難看,罵了句胡鬧,就要跪下請皇帝贖罪,豈料,那人忽然大笑,起身扶起秋月夕,絲毫不為方纔的事動怒。
「月夕,為什麼要和顧城比試,而不是初漠,朕很好奇。」皇帝笑道,眸底不見波瀾。
秋月夕面露笑意,望向鳳顧城,「六皇子常年在外征戰,若月夕贏了他,豈不是有資格出征,成為鳳朝國的巾幗英雄了?」
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使得龍顏大悅,皇帝揮手,命人取了上好的弓箭,才遞給秋月夕,「朕准了,月夕,你可要好好表現,一舉母儀天下。」
「那月夕可否請太子作指導?本宮這麼多年未碰弓箭,估摸著是生疏了。」秋月夕如是說,眼眸望向鳳初漠,藏下了幾絲情緒。
待他靠近,秋月夕隱隱感受到那灼熱的呼吸,抿緊唇,低聲說了一句,「鳳初漠,若是撐不住,就靠著我。」
這一句,飽含了太多的心疼,以及,她對他的保護。
第一次,強悍如鳳初漠,也開始體會到了被人護著的滋味,即使這小女人,明明柔弱得可以。
彎唇一笑,鳳初漠走近,將箭矢塞進她手裡,待她拉開弓之時,溫熱的大掌緩緩握住她的,傳遞著某種曖昧。秋月夕臉色紅了一片,耳邊是他淺淺的呢喃聲,「放鬆,我來。」
手心裡一片汗漬,秋月夕點頭,左手捏緊弓箭,右手任由他施力,就怕自己一個疏漏,毀了他的計劃。
將弓微微拉開,鳳初漠挑眉,卻停了工作,秋月夕疑惑地望他,就見他偏頭,對著不遠處的鳳顧城,淡聲開口,「六弟,你與母后一起開始如何?」
這樣,就可以杜絕刻意的放水,保證比賽的公平性。
鳳顧城一笑,眼神示意一邊的人以敲鑼為提示音。
匡當!
鑼鼓震響,鳳顧城那邊的箭早已飛速出去,鳳初漠揚眉,在她耳邊說了句,「放!」
一前一後,兩支箭落在兩個靶上,紅色的,偏離中心幾分,而黃色的箭矢,安安穩穩落在了箭靶的邊緣,偏得更遠。
「果然,母后還是不適合做巾幗英雄了。」鳳初漠淺笑,淡淡一句話,讓其他人笑了起來。
比賽,在意料之外的笑聲中結束。
二比一,鳳顧城贏。
而先前的狩獵比賽,鳳初漠勝出,是以,最後皇帝折中,一人賜了件黃馬褂,算是為這場比試畫上句點。
*……*
午夜,月色正朦朧,一抹素色的身影在偏僻的沙場裡,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淺夏守在一旁,有些心疼,自從其他人都歇下之後,娘娘便偷偷來到了這裡,白天比試的地方。這地,離寢房較遠,是以,不用擔心有人發現,可這娘娘未免也過於努力了。
「淺夏,再拿一捆箭矢過來。」秋月夕吩咐道,纖細的手腕握住弓箭,視線裡,淌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白天,若不是她任性,就不會害鳳初漠輸了,這下可好,皇上估計對那人的印象分,又少了幾分,她是罪人。
淺夏走近,立即拿著帕子替月夕擦去額上的汗漬,低聲勸道,「娘娘,這都夜深了,您別累著了。」
「不行,以後幾日說不准還有弓箭比試呢,我一定要替鳳初漠掙回面子,不然,他的太子位置被人搶了怎麼辦?」秋月夕說著,淺夏臉色大變,立即摀住了她的嘴。
「娘娘,這話可別讓太子爺聽見了。」
「我只是不想連累他,淺夏,今天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我不主動要求要替他,也許,他會完勝。」秋月夕愧疚地低頭,雙手絞著衣裙,眼中,閃爍著幾絲淚意。
淺夏抬頭,瞥見月色下的那抹偉岸身影,才出聲問道,「娘娘後悔嗎?」
「我不後悔。」秋月夕抬眸,眼裡儘是篤定,停了停,才繼續道,「雖然這樣說有些不負責任,但是比起那皇位,他的身體才更重要不是嗎?只是,他想要的,可能不是這個,我又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