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愛情嗎?
這個字眼,彷彿一枚利刃,狠狠插進了地獄閣五大護法的心臟。
因為從小到大,這個字,一直是他們的禁區。他們除了彼此,從來沒有在乎過其他人。愛情,更像一個充滿詛咒的魔法,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
「無暝,你……你真的愛上那個女孩了……」
姝寞渾身顫抖著,連話也說不順了。她害怕,發自內心地害怕,因為在地獄閣,一旦心裡有了愛,將會萬劫不復。
就算修羅不懲罰他,閣主也會讓他生不如死的!
「無暝,你犯什麼傻?」這時,幻夜再也忍不住,上前呵斥,「你忘了我們五個人之間的約定了嗎?我們說過,這一輩子都要做最好的兄弟姐妹,好好活著!你忘了嗎,我們是殺手,是閣主手裡的工具!工具,是不配有愛情的!你……」
說到後來,連幻夜自己也說不下去了。這樣的情況,比她想像的要糟糕千百萬倍!
無暝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眨了眨眼,心裡面有愧疚,卻沒有後悔。
「對不起。」
這三個字輕輕從他嘴裡吐出來,那麼輕,卻如同一記重錘敲打在每個人心裡。
所以,他真的愛上那個女孩了?!
血焱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緩緩走上前,死死盯著無暝,這個他最好的兄弟,聲音抖顫著問:「那個女孩,是香香嗎?」
無暝沒有說話,他想了一會兒,最終卻還是慢慢點了點頭。
是她,居然真的是他……
血焱心中一動。
從日本開始,花花和香香就一直跟著他們,有時候跟他們打架,有時候僅僅是跟蹤。時間長了,他和無暝都習慣了這兩個女孩的存在。甚至後來,也習慣那個叫花花的女孩追著他,而那個叫香香的女孩追著無暝……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先動心的居然是無暝。因為,他一直以為那個首先觸犯禁忌的人,會是自己。不得不承認,那個叫花花的女孩,如同一團火焰般,照亮了他如同地獄般的人生。而現在想來,被照亮的不僅僅只有自己,還有無暝!
而現在,看著無暝重傷的樣子,他的思緒開始止不住地翻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兩個女孩竟變成他們倆的魔咒了?!
他明明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他厭惡得不得了啊。那個叫花花的女孩,那個明明年紀很小,卻總用「老娘」來稱呼自己的殺手,那個武功很高卻總愛說髒話的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讓他不再厭惡,反而走進他心裡了呢?!
血焱的心裡很亂,腦海裡不斷湧現著過往的片段……
他記得,最初的時候,花花總是喜歡追著跟他打架,一邊打架還一邊調戲他,不是捏他的臉就是抱他的胳膊,害他總是氣得出最狠的招打她,不過還好,她武功俊,都避開了……
他記得,後來他慢慢習慣這種被她跟蹤的日子時,有時候她沒有來,他居然會覺得彆扭。後來再打架他也會故意讓著她,不想真的傷了她……
他記得,有一次她跟他打架打到一半,卻突然停下來。他以為她受傷了,心裡有些慌,卻不料她紅著眼睛看著他,說:「臭血焱,我喜歡上你了怎麼辦?」當時他的心砰砰砰砰地跳得像打鼓,嚇得當場就逃了。後來這件事他一直藏在心裡,連無暝也沒有告訴。
他記得,那次之後,他每次見了她都彆扭得要命,能躲就躲,可是她呢,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甚至在他面前更放得開了,總是一個勁地纏著他胡鬧,問他:「臭血焱,我都跟你表白了,你怎麼都不回應我?」廢話,他哪敢回應她,地獄閣的人怎麼可能有愛情?!
他記得,次數多了,她煩了。有一天晚上,她居然學他,穿了一身的紅衣服,趁他一個人出任務的時候,從樹叢裡突然跳到他面前,像個孩子似地撅嘴:「血焱,你這個膽小鬼,幹嘛一直躲我?你看,今天你穿了紅衣服,我也穿了紅衣服,是不是很像結婚的新郎和新娘啊。乾脆,我們倆拜堂吧?!」那一次,明明心裡面熱浪翻滾,但最後卻只能冷硬地拒絕,看著她紅著眼睛消失在夜色裡……
他記得……
他記得……
他們倆發生的一切他都記得……
血焱咬著牙,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和她已經有了這麼多的回憶……
他和她……
他們和她們……
低下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虛弱的無暝,突然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愫。
無暝,我最親的兄弟,你和那個香香也是如此,對嗎?
原來這個世上,有些東西並不是你想拒絕就能拒絕,想遺忘就能遺忘的。因為她們好像有魔法,縱使你的心門關的再緊,她們也能想辦法鑽進去,在裡面安然住下,扎根成長!
就在這時,修羅卻猛地轉過身。
房間裡,再次變得安靜。
讓人窒息的安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決定,那個預示著無暝生或死的決定……
時間彷彿變得格外漫長,空氣緊張得快要爆炸,每個人的手心裡都分泌出細細的汗水。
「所有的一切,我都會報告給閣主。」
許久,修羅的聲音緩緩響起,所有人頓時面如死灰。
「不可以!」血焱幾乎想都不想地喊道,這樣的決定,分明是讓無暝死嘛!
修羅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陰沉:「他犯了錯,就該承擔後果!」
是,是該承擔後果!但這樣的後果,未免太絕情,太冷酷!
無暝是他們的兄弟啊,是他們生死與共、誓死守護的兄弟啊!修羅怎麼可以這樣,把這件事上報給閣主,等於是宣告了無暝死刑!
想到這裡,血焱腦袋裡幾乎充血。他咬咬牙,一狠心,沖修羅吼道:「同樣是兄弟姐妹!當初你為了救美美可以背水一戰,今天為什麼不能放過無暝!」
「血焱!」
這一刻,幻夜和姝寞幾乎嚇得肝膽俱裂。
誰不知道,美美一直是修羅的死穴,是任何人不可觸碰的禁區。十幾年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誰都不會在修羅面前提美美半個字,甚至有關「美」的字眼都很少說~
「血焱,你瘋了嗎?」幻夜眼底一片驚慌,她將他一把拉到自己身後,生怕修羅一個轉身就會給他一掌,這小子,真是太不知道分寸了!
「修羅,請……不要……責怪血焱……咳咳咳……」躺在床上的無暝勉強坐起身,替血焱的衝動求情,「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房間裡,迴盪著無暝劇烈的咳嗽聲,他咳得那麼厲害,似乎要將五臟六腑全都咳出來一樣,一聲聲,一聲聲,越來越痛苦……
「糟糕!」姝寞連忙坐到他身邊,餵他吃下一粒藥丸,「哎,你受了重傷逞什麼強,你信不信你再多動一下武功都會全廢掉……」
無暝抱歉地笑笑,在姝寞的壓制下乖乖躺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轉到了修羅身上,血焱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太衝動了,明明知道不該提美美的,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道歉,但一看到修羅陰暗如鬼魅的氣場,就說不出口了。他知道,自己觸到了修羅的傷痛……
原本是要幫無暝的,現在看來,說不定連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這一刻,修羅的眼神如寒夜裡的孤狼,很凶,很冷,卻又有著說不出的孤寂。
半晌,他邁出步子,朝門口走去。
所有人的眼裡都閃爍著巨大的不安,卻聽見一個極沉的聲音幽幽傳來:「你們好好照顧他,這次的事當作沒有發生過!」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眸子都瞬間一亮,透露著欣喜。
血焱高興地朝門口喊了一聲:「修羅大哥!」
可是,等他們再抬眼,門口空蕩蕩的,早沒有了修羅的身影。
「咦,人呢?」他狐疑地望著門口,心裡一陣失落。
這時,只見頭頂上一個陰影猛地落下。
「哎呦!」
血焱吃痛地摀住傷處,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姐,幹嘛出手這麼狠?」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自己左邊又是一記掌風。
於是,下一秒,「啪——」地一聲,一個巴掌狠狠扣在他的腦殼上。
這次,他幾乎惱羞成怒了:「小寞寞,連你也教訓我?」
姝寞眼睛一眨,腰一挺,瞪住他:「怎麼?我教訓你有錯嗎?笨蛋血焱,你明明知道修羅哥哥最討厭我們提起美美了,你呢,偏偏提起這個讓他傷心?你以為修羅哥哥不想救無暝嗎,可是他是我們的大哥,也是地獄閣的首席護法啊,你明明知道他自己很為難,卻還要提美美來刺激他?」
「我——」血焱的臉漲得通紅,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知道自己今天做錯了事,可是心裡面卻還有別的事牽扯,一時百轉千回,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愛情是場劫難,而今天的事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地獄閣和XJ、慕爵冰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他和她,他們和她們,再遇到依舊是敵人?無暝為了救香香而受傷,那以後呢?這次無暝救了香香,那下次呢,下次他也能像無暝一樣去救花花嗎?
能嗎?真的能嗎?!
許久,血焱望著門口,眼裡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