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抽屜被拉開時,發現裡面竟然還放著一個精緻的紅色檀木盒子,上面掛著一把小巧的鎖。找到其中的一把鑰匙把它打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褐色的筆記本、幾張身份證明,還在一張照片。照片上只有兩個人,細細端詳照片上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漂亮女子,她們實在太像,以至於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只看見她們一臉燦爛的笑容,是那麼甜、那麼美,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讓人覺得所有的不幸都會在她們面前煙消雲散……
可翻轉的照片背後卻寫著:楚雁秋,我要讓你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看到這幾個字,亦青的心一沉,不禁打了個冷戰。可見母親對他生母的恨非同一般!
正要關上盒子,卻看見裡面還有一張被半折疊的單子,拿起來展開一看,頓時,亦青整個人掉進了雲裡、霧裡……一張五十萬元的支票赫然在眼前!
有一次看見母親匆匆塞進去的想必就是這個吧!那時母親提防的眼神讓他心寒!
這是一張十多年前的支票,看日期應該是在父親走的前兩年存下的。
為什麼父親一離開,母親就借口沒錢,讓他中斷了自己的音樂夢想?
為什麼這麼多年以來,母親從未透露過一絲一毫?
為什麼在母親明明知道因她的手術費而使他欠下一大筆債款時,卻遲遲沒有拿出來?
她真的恨他的親生母親恨到如此地步嗎?因為恨他的生母,所以連他也一塊恨到底了嗎?媽媽,我的小姨,為什麼我親生母親所犯的錯也要我來背?我來償還?當初的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而且我在您的身邊活了二十年,我是愛您的!即便您對我那樣的冷漠,我也不恨您,您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您知道我為了這筆債款受到過什麼樣的傷害嗎?為什麼……
亦青頹然地倒在床上,那張支票落在我劃過淚痕的臉上……
「怎麼了?」亦青的動作突然驚醒了身邊的人,他睜著血紅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亦青,迷迷糊糊地問道。亦青沒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他稍稍起身,迷惑地拿起那張掉落的支票低頭看去,頓然明白了……他輕歎一口氣,抬頭看著亦青,不知該找什麼話來安慰這個滿身傷痕的人,只好默默地陪著……
傍晚,亦青的情緒才得以平靜,峰才敢離去。燈下,他翻開母親的筆記本,裡面竟夾著一封信,把它展開在手中。
青兒,我的兒子、我的外甥:
我知道我這個媽媽、這個小姨沒有這個資格這樣叫你。我也沒有這個資格讓你喊我一聲『媽媽』。
當你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孩時,我就狠心地把你從你的媽媽手中奪走,讓你們母子遠隔千山萬水,至今無法見面。
我知道你的親生母親是多麼的痛苦,她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受著無法言喻的煎熬……想到這些,曾經的我是痛快的、是滿足的!
可當我知道她不久於人世的時候,我的心卻如被刀劃過心口一樣,疼痛難忍!其實自從我進行報復的開始,我沒有獲到過真正的快樂!可報復已讓我無法回頭。
對你,一直以來因為我這個母親的傷害你感到迷惑不解、感到悲哀無助,看到你的傷心、難過,我就想到你的媽媽此刻也如你一般,這時的我,竟也會有瞬間的痛!
我對不起家人、對不起自己的父母,更對不起你!我無法求得你的原諒!雖然你在我的身邊生活了二十年,可我卻沒有給予你任何你想得到的東西。
因為恨,使我喪失了自我,我為自己的變化感到恐懼!曾經善良的我到哪裡去了?
我和你父親的愛情早已因他的那次錯誤而死亡,我無法原諒他,更無法和他真正生活在一起。但為了報復你的媽媽,我同意他跟我一起來到大陸。
我知道,他是愛我的,雖然他的內心受著蟻螻般地嘶咬!可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原諒他!
他離去前希望我能夠完成你喜愛的音樂夢想,讓你一直走下去。我殘忍地拒絕了!所以你的父親是懷著懺悔也懷著遺憾,懷著對你的愧疚走向黑暗的……
淚水滴落在信箋上,亦青的心猛地一陣抽搐!
父親,我不會怪你的……媽,你心中的恨真的讓你是這般的殘酷無情!
亦青的手在發抖,沒有勇氣再看下去……不,這是母親最後的話別,是母親對他說的話,他要把它看下去。拭去眼淚,亦青繼續看著: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當你說我是你的姨媽時,我的心都在戰慄!我非常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當你那晚離開後幾天沒有回家,我瘋一般地衝進你的房間,把你的衣服整理出來準備丟出去時,我無意中看到了自己的病歷報告。
當看到它真實的記錄著所有的一切時,我驚呆了!我沒有想到自己痛恨的「兒子」竟是這麼一個心地善良、純真無邪的孩子!你在我身邊度過了冷漠孤單的幾十年,我以為你會憎恨我,但你沒有!
我錯了!而且錯得很慘!第一次握著你的照片,臥在你的床上痛哭了一場!青兒,我對不起你!我差點就要毀了你!
當你重新回家的時候,我已有了告訴你一切的準備,可你那急切的心情和傷心的樣子,還是讓我心驚!
現在的我只想給你多多的愛,給你幸福,讓你在曾經倍受冷漠的塵世中得到溫暖,得到關愛,讓你那顆純潔無瑕的心中充滿希望,讓你的青春不再彷徨!這樣,我就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可,一切都晚了,媽媽也實現不了帶你回台灣、回到你媽媽身邊的願望了。
媽媽感覺自己的身上到處都很痛,甚至有時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我不敢去檢查,也不想去醫院了。因為我們家已支不出這樣一筆費用了,這五十萬元是你父親做生意留下的,當初我沒有滿足你父親的願望,斬斷了你的夢想,現在就當補償吧!把手術時欠下的債務還了,再把剩餘的錢拿去做你喜歡做的事吧!
或許這樣,我的靈魂才會得到一絲欣慰!
青兒,媽媽已經是個將死的人了,而你正青春年華,在走之前,我不得不告訴你將不可避免的東西:那就是愛情。你要好好把握它、珍惜它!不要在愛情上犯下不可饒恕的錯!
另外,我對你的朋友歐嵐峰非常感激,他是個體貼入微的人,但從中,我看得出他對你的關心非同於一般。媽媽要說,如果你是個女孩,我真得同意你嫁給他,但可惜,你不是!
人可以失落一切,卻唯獨不應該失落自己。媽媽過去的幾十年已經付之東流,永遠也無法回頭,你不能也這樣!希望你三思!
小姨媽媽:楚新月
2006年5月9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