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逃不了 琉球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月夜如夢(二)
    「太陽也是只有一個呀,你怎麼不去看太陽?」巫雲揚抬槓道。

    看太陽?零微殘憶嘴角一抽,她又沒傻。「如果你給我一副遮陽鏡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遮陽鏡?」巫雲揚不明白那是什麼。

    零微殘憶並不解釋,得意地白了眼巫雲揚,就是要他聽不懂才好。不過似乎,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怎麼又莫名其妙地說出奇怪的詞了?

    「不過我剛才可不是在看月亮,我是在看夜空和星星。」突然想到什麼,便道,「你知道嗎?以前的人經常看夜空和星星的變化,才創造出了圍棋。黑的是夜空,白的是星辰,一黑一白象征著陰陽天道。小小的一盤棋,就是一個乾坤天地。」見巫雲揚懵懵懂懂,不大明白的樣子,「你不明白?」

    巫雲揚老實說:「我不懂圍棋!」

    零微殘憶輕笑,「不會圍棋,那五子棋、象棋也是一樣的呀,異曲同工,大都是一個意思。」

    「我什麼棋也不懂!」

    零微殘憶眉頭微皺,想到什麼,試探地問:「你不懂棋,那音律呢?有些音律也暗藏陰陽乾坤的。」

    巫雲揚看了看零微殘憶,直接道:「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我都不懂。」

    零微殘憶嘴角一抽,「那你會什麼?」

    「射御醫理,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樣樣皆行。」

    零微殘憶悻悻地笑了,「你會的這些,很抱歉,我好像都不怎麼會。」

    射箭?暗器倒是練過;騎術?雖然之前和昊宸去離山時是騎馬的,可那也要有他和我一起騎一匹馬才行呀;醫書?這個,吃了甘露那麼多的藥,我也只能認識幾味草藥而已;理?是指數學物理嗎?那我懂得肯定比他懂得多;刀槍劍戟嘛,劍倒是碰過,當初就是用紫光劍打敗了星魄的湛影劍的嘛,可其他三樣,就真的光見過,沒用過了。

    「不過,為什麼你不懂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呢?」巫蘇兩家都很重視文采的呀,尤其是繼承人,每一代都是文武皆備的全才。除了醫術是他們巫家的必修課外,他怎麼學的都是偏向武學方面的東西?「難道是你太笨了,是天生的武夫,而對這些東西沒有天賦,怎麼學也學不會嗎?」

    「你胡說什麼呢?」零微殘憶的詆毀讓巫雲揚有些生氣了。在她眼裡,我是個笨蛋,一個武夫?「這不過是因為,」說著就有些黯然,「父親需要的刀,不必有花哨的外表,只要鋒利得削鐵如泥、無可匹敵就行了。」

    零微殘憶怔住,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巫霸天只是將他當作刀或者說是殺手來訓練嗎?他可是他的兒子呀!

    「你,和你爹的關係,一定並不好吧?」猶豫一陣,零微殘憶還是小心地問。

    「不好?」巫雲揚皺眉,似是不明白這個不好的定義。「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不好,只是,我覺得他對我和對其他的手下也沒什麼不一樣,最多是更重用些而已,畢竟我是他最鋒利的刀。不過,他從來都沒有用先皇看皇上一樣的眼神看過我。」頓了下,又補充了句,「先皇雖然不喜歡太后,可對皇上這個兒子卻是很好的。雖然平時嚴厲了些,可他看著皇上的眼神卻充滿了慈和與驕傲。還會常常和皇上說他以前的故事來教導皇上,」看向零微殘憶,「我記得先皇說的最多的就是他和你娘的故事。」

    「和自己的兒子說自己和不是他娘以外的女人的情史?」零微殘憶驚異。

    「是呀!」巫雲揚笑了笑,「先皇的意思,應該是希望皇上能引以為誡,遠離女色吧。」可惜,皇上還是為情所困,而且還是為了先皇所愛的女人的女兒。「可父親卻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他自己年輕時的事,只會反反覆覆地說,我們巫家和你們蘇家的恩恩怨怨。」就連他喜歡太后的事,也從沒有和我說過,若不是他對太后的意圖已經這麼明顯了,我很有可能都不知道,只當是外面的人在瞎傳。

    「他是想讓你來對付我們嘛!」零微殘憶不屑地撇了撇嘴。這樣也就難怪了,巫霸天這分明就是把巫雲揚當作一把刀在培養,而且還是向我們蘇家報復的刀。想來,這也不是巫霸天首創的吧,近一百年來,巫家都是這麼教育下一代的,所以才有巫霸天當年借助楚澤害得蘇家滿門抄斬的事發生了。

    聽到這些,零微殘憶就全明白了。「難怪!我說呢,為什麼你叫他『父親』,而不是爹了。之前還當是你們家的習慣,現在看來,是因為你們的關係太嚴肅了,那個『爹』字根本不好叫出來呀。」父親比爹,少了份親切,多了份敬畏。

    巫雲揚苦笑一陣,沒有再說話,只是也抬頭看起了他之前說的破月亮了,一臉傷感。

    見他這般,零微殘憶也有些不好受。兩世為人,這一世的父親冰賢在冰希兒才一個月大的時候就死了,根本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回憶。可如果他還活著,肯定會百般寵愛她,絕不會比顧譽清溺愛臻兒的少。而她前世的父親更是寵愛她了,把她養成了嬌縱任性的大小姐,雖然當時她對父親埋怨頗多,可如今細細想來,哪一樁不是父親的一片愛女心呢?

    突然間真的很可憐巫雲揚,他雖然成了僅次於自己父親的萬民敬畏的高手,大祭司之子的身份也讓他在琉球享受皇子王爺般的殊榮,可他真的很可憐,連父愛都從沒有得到過,更可笑的是,他所羨慕竟是帝王家的父子情。

    曾經,他是那麼地想殺她,她也是那麼地防備他,可此時此刻,她卻很感激他能對自己述說這些,真的很想將他當作自己的朋友來安慰。

    巫雲揚望著皓潔的月亮,想著什麼,或者,什麼也沒想,只是純粹地發呆。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琴聲,琴聲委婉連綿,有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又如瀑布間的高山流水,大漠的落雁平沙;如盎然一新的陽春白雪,苦寒幽香的梅花三弄,沁人心脾,百感橫生。

    巫雲揚看向庭中,只見零微殘憶正對著他撫弄一把黑漆秋濤琴,笑容恬淡,眉眼如畫,不由得恍惚了起來。耳畔仙樂不絕,將他引入了一個煙濤朦朧的仙境,飄渺而迷離,心間有什麼東西好像已經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星辰美妙,仙樂縈耳,這一夜,天地靜寂,唯有琴聲徹響。多年後,巫雲揚回想這一夜,心中依舊蕩漾,嘴角的笑容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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