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凡撐著傘過來,蹙眉看著坐在那裡的玉風。
「朝中有事,朕來晚了,如此陰冷的天,怎麼不到殿內?」
「皇上在議事,玉風去了多有不便,更何況,這事本就不該讓別人知道,知道多了,反而對皇上的名聲不好。」
朱凡垂下眸子,走到林夕的身邊坐下,從身上拿下了披風給她披上,她微微皺眉,眼睛看向玉風,他依舊垂下頭,專注的扶著他的琴。
「到現在了,你還在乎這些,朕都不曾在意,你倒是在意起來了。」
玉風猛然的抬頭,煞有介事的打量的朱凡,微微開口,「皇上真的不在意嗎?」
朱凡盯著他看,繼而撇過了臉,「樂師在殿內彈琴,這本就屬於正常之事,朕何須在意?」
林夕伸手拉了拉朱凡,卻見朱凡蹙眉看著她。
玉風苦澀一笑,「皇上還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連讓人誤會的機會都不給。」輕咳了一聲。
林夕不禁擔心道,「玉風,你若是不舒服,便到了明日再彈奏也行。」
玉風冷眼看她,堅定道,「不了,皇上公務繁忙,能抽出時間,我也要好好的把握,以後即便皇上想聽,玉風也是無法做到了。」
她無言以對,只好低下頭。
「皇上可曾記得那年你曾偷偷出府,衣服全部濕透,你卻還是那般的高興,你說:我終於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了?」他聲音中充滿了淡淡的哀傷,「你到玉風那裡,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可是眼中的好奇,卻已經讓玉風下定決心,寧願付出再多也會讓你自由。」
「可如今我何曾自由了?你若是想要再為我做事,那便實現你的承諾。」
林夕鼻子酸酸的,朱凡的話雖然很淡,可是她知道,他也不想玉風有事。
玉風淡淡一笑,凝眸看著他,「皇上明知道玉風已經做不到了。」
林夕看到玉風眼眸中充斥著紅血,在他蒼白的臉上,是那般的讓人心痛。
「今日玉風只想要彈一首有感情的曲子,知道皇上不喜歡,可是……我已經陷得太深,無法自拔,縱使再來一次,我也不曾選擇後悔,就如皇上所言,有些情,豈是想要控制就會消失的,玉風也曾徘徊,也曾想著放棄,可是對皇上的心意卻是無法改變……」
「玉風,你現在說這些對朕還有何意義?你明知道朕不可能給你任何回應的。」朱凡凝眸道,「你是朕這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可是那種感情並不如你所想,我逃避,不面對你,也是不想要你傷心,你我之間10幾年的情意,我只是想要珍惜而已,有些事情,一旦說出了口,便什麼都會改變了。」
玉風的血淚流出。
「唯一信任之人?」呢喃著,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繼而道,「有皇上這句話,玉風早已經沒了遺憾,就算沒有那個懷抱也已經足以。」
琴聲悠悠,伴隨著細雨。
聲音如履,那般的催人淚下。
他一邊彈奏,一邊吟唱:
反彈琵琶悠,碧華盈握否
亂紅薄倖覆水難收
誰明月獨倚樓,闌珊彈劍候
孤孑煢煢俟誰凝眸
哂墨濡紙透,玉亡沙垢
韶華傾負白雲蒼狗
須臾彈指白首,斑駁眉目柔
百媚千寵也曾無憂
江山輕言諾,棄蒼生成禍
坐擁天下怎抵你廣袖婆娑
許黃泉碧落
陌上桃花執拗一念夭灼
空吟舊賦,誰蹉跎
哂墨濡紙透,玉亡沙垢
韶華傾負白雲蒼狗
須臾彈指白首,斑駁眉目柔
百媚千寵也曾無憂
江山輕言諾,棄蒼生成禍
坐擁天下怎抵你廣袖婆娑
許黃泉碧落
陌上桃花執拗一念夭灼
空吟舊賦,誰蹉跎
江山輕言諾,棄蒼生成禍
坐擁天下怎抵你廣袖婆娑
許黃泉碧落
陌上桃花執拗一念夭灼
空吟舊賦,誰蹉跎
……
曲終人散盡,林夕哭著捂著嘴看著猛地吐血的玉風。
嘴角的血,眼角的血,早已經將他蒼白的臉染紅,最後一個音符結束,他嘴角帶著笑意的趴倒在琴上,身體抽搐著,可是他的臉上儘是滿足。
弦斷人亡,玉風這一生的波瀾都隨著這首曲子結束……
他從小對朱凡的愛,為朱凡付出的一切,從相遇到現在……
她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的情景,朱凡上前扶著他,玉風滿身是血的靠在他的懷中。
玉風呢喃著看著朱凡,血淚止不住的流,「即便是這樣得來的懷抱也是值得的……原諒我,一切一切……」
他的手頹然的落下,帶走了這二十幾年來所有的不幸。
林夕痛苦的哭出了聲音,往著玉風的身邊走去,他……已經沒了氣息,有的只是那一具漸漸冷卻的身體。
看著朱凡,明明他眼中充滿了憂傷,卻極力的壓抑著。
朱凡放下玉風的屍體,走到她的身邊,將她擁在懷中,頭抵在她的髮絲上面,久久的沉默。
寂靜的後山,周圍長滿了樹。
林夕依偎在朱凡的胸前,眼淚順著臉頰大滴大滴的落下。
「真的就這般將玉風放在這裡嗎?」
「他喜歡平靜,這裡很適合他。」朱凡淡淡道,繼而凝眸看著她,「舒真,若是以後我也如此,請將我埋在你的身邊,這樣,至少……」
她忙不迭的伸手堵住了他的嘴,搖著頭,「別說了,我們只要用心經營現在的時間便是,朱凡,不要讓我害怕,好嗎?」
他伸手摟緊了她,親了親她的髮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