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要什麼?」方涵顫了聲音。
「對你來說,非常簡單。」大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葉湛的血液樣本。」
「你們要這個做什麼?」他皺著眉頭。
「自然有我們的用處,這個方先生就不用過多的追問了。你是葉湛的特別助理,平時與他走得最近,我想,弄到他的血液樣本對你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如果我拒絕呢?」
大塊依然保持微笑,只不過那張照片在他的手中頓時被握成皺巴巴的一團,他嘴角的金牙露出來,閃動著駭人的光芒,聲音中透著股殘忍:「這三個人,一定會死,而且會死得很慘。」
「卑鄙。」方涵冷斥。
「我也不過在為上級辦事,方先生就不要罵我了,晚上六點之前,我等方先生的電話,如果到那時,你還沒有做出決定的話,就不要怪我刀下不留人了。」
「你們這些畜生,小孩子是無辜的。」方涵忽的一下了站了起來,情緒激動。
「方先生,先別生氣,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只要葉湛的血液樣本,不會傷人,但是千萬不要跟我耍花招,如果讓我發現血液是假的,他們一樣會死。」大塊起身告辭:「那麼,我就等方先生的好消息了。」
「該死。」方涵一拳捶在桌面上,力道大的震倒了桌上的咖啡,他當然知道他們想要葉湛的血液來做什麼,那是證明葉湛就是祭夜的唯一證據,他們不知道,對葉湛的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在他們眼裡,他只不過是個得寵的小助理。
想著照片裡,家人那無助而惶恐的眼神,他又覺得心痛難忍。
自古以來,果然是忠孝難兩全。
這一次,他只有對不起他了。
起身買了一杯新咖啡,包好。
出門望著面前聳入雲的東城天下大廈,在心中暗暗堅定了某種決心,人生如此,有捨有得。
葉湛正在辦公室裡看文件,他的咖啡姍姍來遲。
「怎麼去了這麼久?」他口氣不滿,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方涵笑說:「那家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排隊呢。」
「方大帥哥怎麼不出賣一下色相,我可聽說,那裡的售貨員見了你都不會說話了。」聽著葉湛的打趣,他忍不住笑起來:「葉少,我哪能比得了您啊。」
喝了整杯咖啡,苦得厲害。
「方涵,去給我倒杯水。」
「好的,葉少。」
方涵很快就接了一杯溫水回來,這個玻璃杯,當初還是蕭暮優送給他的,他放在身邊,一直用著。
此時睹物思人,心裡又是氣又是悶,握著杯子,竟然一動不動。
方涵看了他一眼,說道:「葉少不要生氣了,少奶奶或許只是一時貪玩,就在二少爺的家裡呆得久一些,其實……」
「沒有其實……」
葉湛手一揮,玻璃杯被他摔碎在辦公桌上,滿滿一杯水和著玻璃碎片亂七八糟散了一桌子。
方涵大驚失色,先把他的電腦移開,然後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碎片。
他的氣未消,完全沒有注意到手掌什麼時候被玻璃碎片劃破,鮮血放肆的流淌。
「葉少,我給你包紮一下。」
方涵收拾好桌子,又去拿藥箱。
他沒吭聲,任他將自己的手小心的包好。
「行了,沒事了,你出去吧。」葉湛心浮氣躁的揮了揮手。
「嗯,你小心點,不要沾了水。」
出了門,將收拾來的垃圾拿到拐角的垃圾房,其中有幾片玻璃沾了新鮮的血液,他小心的放進身邊的一隻小玻璃瓶,然後將其它的用水沖洗乾淨,包括沾了血的棉花也一併用小火燒燬。
大塊說得不錯,弄到葉湛的血液樣本,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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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酒店的七十二層,有一個旋轉餐廳,在這裡用餐,可以俯瞰到美麗的泰晤士河,橫穿整個城市,玉帶般明亮。
夕陽籠罩著河面,巨大的鐘樓屹立在河的兩岸,古舊的摩天輪陡然生輝。
正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雷笙自洗手間款款歸來。
只有雷笙一個人,蕭暮優忍不住問:「齊心呢?她不是跟你一起來了嗎?」
「她坐明天的飛機。」
「你知道我今天來?」很奇怪不是嗎?怎會那樣巧,可以在這麼大的機場裡遇見。
他淺笑,更顯得眉目多情,英俊溫吞,「查一下蕭暮優小姐乘坐的航班,這個對我來說,並不難。」
她無奈的笑了笑:「你們都是狗仔隊,當年,我要是有你的本事,也不用為了守一個明星,天天在機場蹲點七八個小時。」
「如果我早認識你,不會讓你這樣辛苦。」他眼光灼灼,帶著篤定。
她低下頭,玩著手裡銀製的餐具。
兩人一時沒有說話,正在這間隙,服務生禮貌的走過來點餐,雷笙用流利的英語跟他交談,面容溫和,顯得平易近人。
他的英語說得十分正宗,聽起來極其舒服。
忽然就想起那個人來,也是講一口流利的英語,有時候,她會跟他講英文,他總拿一些生僻詞來唬她,她聽不懂,便要被他罰,這個罰當然就是厚顏無恥的親親摸摸。
心中一酸,淚在眼眶。
「How do you like it?」服務生忽然問她,煎牛排要生一些還是熟一些的。
她慌說道:「Medium,Please。」
雷笙點完了菜,見她神思恍惚,不由笑說:「我給你講講這條河的歷史吧,介意我用英文嗎?」
「不介意。」
他的英文真的很好聽,入耳輕柔。隨著他一起看向落日下的長河,其中的故事娓娓道來,時光彷彿穿松過了流年與繁華,回到了那遠古的時代,停在古老的文明之上,如太陽神般閃耀。
「抱歉。」雷笙一笑:「這些是我外婆講給我聽的,她是一個英國人,所以,我用英文講起來比較通順。」
「你經常來這裡嗎?」
「一年要來三四次吧,來看望家人,外婆,外公,還有我的父母。」
她從未聽他說過自己的家庭,原來,他們遠在異國他鄉。
這時,煎得噴香的牛排端了上來,搭配輔菜的約克郡布丁,還有多佛爾碟魚,看起來清淡鮮美,誘人食慾。
她難得笑開,眼睛彎得像月,拿起叉子說:「我要開動了。」
他紳士的做了個請的動作:「Lady first。」
雷笙是個很幽默的人,他說話的時候喜歡看別人的眼睛,和他相處,總能感覺到無比的輕鬆。
正餐之後,服務員又端來奶油鬆餅和小蛋糕。
每一款都是她的最愛,蕭暮優吃得不亦樂乎。
「一會兒我帶你去看夜景。」
她咬下一小塊蛋糕,神情猶豫,雷笙心裡微涼,依然笑說:「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那你答應我,只做朋友。」
他看著她,掩飾著心中的失望,嘴角一勾:「好,只做朋友。」
「其實,你與沈小姐的事,我真的很抱歉……」蕭暮優不知道從何說起,如果要道歉,好像有些牽強,有的只是一點點內疚吧,畢竟,有她的原因。
「你不用心懷內疚,我們已經離婚了。」他口氣淡淡,「本來就是因為利益結合,沒有感情,離婚只是早晚的事情。」
「離婚了?那她……」
「她現在不好,沈氏企業面臨破產,只靠幾個忠實的客戶在勉強支撐。」
「你們離婚,後果這麼嚴重嗎?」
雷笙一笑,看來,葉湛並沒有將她出車禍的真相與她說明,那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她是無辜的,這些仇恨,她沒有必要承擔。
沈家現在落魄,那個肇事司機在監獄中被判了無期,葉湛用這個方式向所有窺視他的女人的人宣佈,她是動不得的。
夾了塊蛋糕給她,不再提起這個話題:「來,櫻桃蛋糕,這裡的招牌。」
「好啊,我一定要嘗嘗。」
這是蕭暮優第一次來英國,所以,她對什麼都好奇,巨大的廣場,琳琅的店舖,特色的街頭表演。
回到酒店的時候,她已經收穫了一大堆的戰利品,雷笙拎著,笑看她一臉的滿足。
他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果,只有肯定。
而此刻,她笑意盎然,酒窩淺現,他只希望,如果她是他的……他一定會用所有的一切來寵她,護她。
「這個送給你,算是陪我逛街的酬勞。」她伸出手,掌心臥著兩隻漂亮的袖扣,不是很昂貴,但是設計的非常精緻,純黑的不規則形狀,中間有一小塊的白色水晶。
他心裡驚喜不已,急忙收下:「那就謝謝了。」
「該我謝謝你才是。」
他笑了笑,顯得越發的丰神俊朗:「早點休息,明天晚上的大師展,我來接你。」
「不用了……」
他截斷她的話:「在這裡,一切由我作主好嗎?」
目光殷殷,含了期待。
她點點頭:「好吧。」
回到房間洗了澡,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撫摸著頸上的海豚項鏈,然後輕輕握在手心,感覺到它的溫度漸漸的上升,心裡卻越來越冷。
這個時間,他在做什麼?他會,想她嗎?
心痛,抑制不住,原來,逃離到地球的另一端,也無法阻擋思念跨越千山萬水,將那人魂繞夢牽。
她深深的鄙視自己,蕭暮優,你真是厚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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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屆的大師展,雲集了世界各地的知名攝影師,隨便走兩步,就能撞上傳說中的偶相。
大展以酒會的形式進行,參觀者可以邊觀看牆上懸掛的攝影作品,邊吃點心,喝紅酒。
雷笙的到來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記者的注意力,蕭暮優不得不悄悄的退到他的身後,假裝和他不認識。
「小優,你躲著幹嘛?」身後的齊心好奇的問,她坐今天早上的飛機,中午剛到。
蕭暮優悄悄的指了指前面光芒萬丈的男人:「太刺眼了,小心晃到眼睛。」
齊心嘿嘿一笑:「膽小鬼。」
就在蕭暮優想要變成隱形人的時候,纖細的腰肢忽然罩上一隻大手,將她往身邊一帶,便已到了男人的身側。
她又驚又怕的看向雷笙,他用唇形說:「拜託給點面子。」
蕭暮優硬著頭皮,抬起頭,微笑。
鎂光燈響個不停,有記者八卦的用英語提問:「這是雷先生的太太嗎?」
「請問雷太太也是攝影師嗎?」
大家七嘴八舌,蕭暮優只覺得兩耳嗡嗡,雷笙非常巧妙的在人群中左穿右插,頃刻間便將她帶離記者們的包圍圈。
她撫著胸口說:「我終於理解小星星了。」
「小星星?」
她吐吐舌頭:「一個朋友。」
雷笙搖頭一笑:「來,我介紹幾個大師給你認識。」
「真的?太好了,我可以向他們請教嗎?」她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
他眉目柔順,紳士的一伸右臂,做了個請的動作:「Of course。」
這些人跟雷笙都很熟,大家熱情的打過招呼,他向眾人介紹了蕭暮優,他們便與她一一握手。
她看著自己的手驚喜:天,要幾天不用洗手了。
聽著大師們交談,果然可以開闊視野,她在一邊靜靜的聽著,心裡滿滿的都是崇拜。
展會上,主辦方又先後拿出了幾張名作給大家欣賞,每一幅作品的露面,無不引起一片驚訝的讚歎聲。
最後一幅展示的作品被罩著層紅色的絨布,主持人興奮的介紹:「這是攝影界的神奇之作,它的誕生將我們帶入了一個新的領域,我們感謝創造它的人,我們感謝上帝,它的作者就是……」
隨著絨布緩緩掀開,主持人也念出作者的名字。
「攝影大師雷笙先生。」
蕭暮優震驚的看向身旁淡笑的男子,直到周圍響起掌聲,她才跟著鼓掌,同時看向那幅被放大了數倍的照片。
很簡單的一張照片,一片黃色的向日葵海,中間有一座紅屋頂的小木屋。
然而,當無數的燈光打在畫面上的時候,這個照片上的世界頓時產生了神奇的立體感,好像展現在人們面前的不是一張照片,而是一片真實的場景,那些向日葵似乎被賦予了生命,在陽光下如海浪般翻騰。
周圍傳來抽氣聲,片刻的寧靜之後,掌聲如雷。
主持人問道:「雷先生,您可不可以透露一下,這副偉大的作品是怎麼誕生的?」
雷笙並沒有走上台,而是站在原地,柔和的眼光看向身邊的女人:「我們那裡有句話,高山流水覓知音,我想感謝一個人,感謝她識我,知我。」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俯下身,一個輕柔的吻印上了蕭暮優的額頭:「Thank you my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