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微斜,映得西方天際一片殘陽似血。碧波潭的上方,森冷的寒氣席面而來,硬是將這初春的天凍的如同寒冬臘月。
殷離墨趕到的時候便見霓裳背身而立,銀白色的髮絲隨風而舞,鼓動她一身如雪的衣裙飄袂似仙。她就那麼靜那麼靜地站在那裡,仿似時間早已停止了轉動的痕跡,仿似歲月錯落了流逝的年華……那靜然不動兩人安靜的仿似一副絕美的畫,碧波潭裊裊的寒氣霧靄徘徊,勾勒出一副天長地久的永恆。
似是過了許久許久,久到讓人以為時間就將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的時候,霓裳緊了緊蒼白無力的雙手,輕閉雙眸深深地吸了口氣,似是在下著什麼極大的決心,半晌方才含笑轉過身來「公子……我懷孕了,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知道!」驚異於霓裳的反應,殷離墨輕啟眸華,精緻如琉璃般的側臉映入她的視線。她不說,他亦知道,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默契和那一份相知。
努力壓制住那種油然而生的愧疚,霓裳勾唇輕笑「那你還願意要我麼?」她似問的天真,她似問的毫無別念,努力地將笑容演繹到最 真的地步。
他看向她,一種異樣的光彩自他的眸底深處一簇而過,卻是只有那僅僅的一瞬間而已。殷離墨淡然地轉過輪椅,徒留一抹極盡風輕雲淡的背影映入她幾欲僵硬的眸中。「你不必為我的選擇負上任何責任!」
他知道,他怎會不知,這只是因為她的愧疚,儘管他拒絕的那麼委婉,那「不願」二字仍是那般重如千金地吐露不出,甚至連拒絕,他亦無法拒絕的那般徹底!
「可是,就算公子不願,我還是想一輩子留在公子的身邊,就像這般靜靜地看夕陽西下,看滿天的海棠撒滿碧波潭清澈的湖水,聽公子的幽幽琴音,賞這如畫般的天際仙境……」霓裳輕拾腳步,靠近他的身前,蹲身伏於他略顯僵硬的雙腿上,乖恬的仿似一隻渴望安靜的候鳥。「即使這樣,公子還是不願收留我嗎?」
那一夜,碧波潭前靜默相依的兩人就那般駐立到天際泛白,那一夜,殷離墨淡漠似謫仙的面上始終掛著一抹極淺的笑容還有那輕吐而出的話語「竹兒,你會後悔的!」,那一夜,她許他一生一世,許他執手白頭……
………
「娘,你慢點,等等鳶兒!」馬車上的小人兒登地跳了下來,還未等及淺衣來扶便兀自冒著寒風朝前面的兩人奔去。「我也要推爹爹!」阿鳶幼小的身體不及輪椅的高度,只能踮著腳方能勾上輪椅的邊緣。
「鳶兒,不得胡鬧,天冷,快和淺衣姐姐先進客棧去!」霓裳微板臉孔,一副恐嚇的模樣。
「不礙!」殷離墨伸手覆上霓裳早已冰涼一片的手上單手將鳶兒幼小的身子攬上懷中「這樣便不冷了,你也進去吧,我可以!」她的身體素來畏寒,他又怎會不知?
「再這樣你可寵壞她了!」霓裳不依,仍是固執地拿開他的手繼續推著輪椅徐徐前行。
「才不會,鳶兒不會學壞的,爹爹,對不對?」阿鳶揚起粉嫩的臉側笑的一臉的天真燦爛。
「嗯!」殷離墨輕含額首,應和出聲。看得身後的淺衣觀月幾人亦真心地笑出了聲。這樣的日子真好!自從雪竹回來谷中後,自從阿鳶的誕生後,整個離幽谷似是都充滿了生氣,再也不復從前冷清寂靜的模樣,連公子亦開始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有生氣有喜怒哀樂的常人了。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早了點,就不知這祁山上的梅花開了沒有?」淺衣彈了彈身上潔白似絨的落雪,兀自喃喃出聲。
「若是沒開,公子能這般早就來了嗎?」觀月好笑地看向一臉無知的淺衣,跟隨公子這麼多年了,連這點常識還能不知嗎?
「那怕是就要開了呢!小姐是頭回隨我們來這祁山,到時候那滿山緋紅還不得晃花了她的眼睛!」淺衣笑著奔向客棧的裡間,恨不能立即去到阿鳶的身前向她述說這個好消息。
事實證明她亦那麼做了,以至於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幾人便被一早就起來且一直吵鬧不休的阿鳶給轟醒了。氣的昨晚就沒睡好的淺衣含怒抱怨個不停「小姐你這般吵還要不要人睡覺了?」
「淺衣姐姐你不是說天一亮這祁山上的梅花應該都開了嗎?我想著早些去看看呢!」紮著雙頭髻的阿鳶一跳一蹦地跑向殷離墨的房間。
「你幹嘛去?」感情是她昨天說的話惹的禍,她自是自認倒霉了。
「去看看爹爹起床了沒?」小人兒轉身便欲掙脫她的束縛卻在回頭的瞬間看到了推行而出的兩人,不由的奔上前去「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