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池水的滋味如何?」霓裳雙臂緊緊摟在宮殘修的脖頸,笑靨如花。
「這便是你想要的麼?」他悵然若失,仿似有什麼正自他的體內生生剝離,那種鈍痛疼的他的四肢百骸都生生地顫抖了起來。
「是又如何?」她興致盎然的語氣驟然冷了好幾度,眼中一瞥而過的閃躲卻洩露了她的心聲。她不快樂!這樣做,她亦不快樂!她的報復只能讓更多的人因此而受到傷害,而她只會在這越來越深的罪孽中輾轉沉淪,她沒有選擇,只有無休止的報復,只有無休止的爭鬥才能讓她的腦海繁忙的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那個她心心唸唸的人,只有那樣她的心才不會一次次痛的血肉模糊。
「你不快樂!那又何必如此?」毋庸置疑,他的語氣不帶一絲疑問,有的只是對她深深的心疼。
「我不快樂,你們誰也別想快樂!若要下地獄,那就讓我們一起永不超生!」她笑,笑得沒心沒肺,笑得天地動容。
「我不會,不會再讓你再傷害任何人,更不會讓你再傷害自己!」宮殘修決絕地說出口,似在下著極大的決定。一揚手臂,攔腰將她抱入了懷中。
「你想做什麼?」霓裳驀然冷下了臉,帶著些許的猶疑急急問道。
「帶你出宮!這裡不適合你!」輕點腳尖,破水而出,剛一落地便運上內力帶著懷中的人疾奔而去。
「適不適合又豈是憑你說了算?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放開我!」霓裳掙扎著要從他的懷中掙落下來,無奈憑她此刻的力道卻是起不到絲毫作用。「宮殘修,若是不想我再恨你,立刻放了我!」她幾近用盡了力氣卻仍是無法阻止他分毫。
「你可以恨我,但是我不會允許你再傷害更多的人甚至你自己!」
「什麼人?」守城的侍衛遠遠地看到了極盡狼狽的兩人不禁攔劍呵斥道。當看清楚兩人的面容時嚇得慌忙跪地「王爺吉祥!夫人吉祥!」自那日皇上親自從城門口攜夫人同行之後,京城之中就沒有人不知道有一位銀髮的夫人深受皇上的寵愛,以至於力排眾難的要立她為後。現在兩人這般模樣的出現在這裡,未免不惹人懷疑。
霓裳正欲求救,卻還未出口就急急地被宮殘修打斷「滾開!」
「王爺要出宮,我等自是不敢阻攔,但夫人沒有皇上的口諭,我等不敢逾越!」侍衛仍不鬆開,要知道他們此刻面對的是皇上極盡寵愛慾立為後的女子,他們又豈敢輕易放行?
聽聞了侍衛的所言,宮殘修二話不說抬腳就踹向兩人,後面漠然駐立的幾人紛紛魚貫而來與已經亂了心神的宮殘修混戰在一起。宮殘修懷抱霓裳,但對付幾人卻仍是顯得綽綽有餘,不足片刻便將守衛的人打得遍地哀嚎,趁著更多的御林軍來臨之際急速跳上了來時的馬車上劈手斬斷了韁繩,翻身上馬,空留一輛孤零零的馬車駐立在孤寂冷清的泱泱城門前。
「宮殘修,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自知沒有反抗能力的霓裳厲聲問道,這一刻的她連自己亦覺得陌生了,離開了皇宮那個偌大的牢籠,那一刻,她竟覺得心的某一刻亦得到了解脫,她亦覺得外面的世界果真如母親所說的,連空氣都是那般的令人放鬆。
「去一個可以瞭解一切的地方!」驅動韁繩,令馬跑得更快了一些。
………
清風微拂,浩渺的雲霧徐徐縈繞在望天涯無邊無際的盡頭。
霓裳瞳孔微縮,緊繃的身體更加的僵直了起來「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宮殘修並未回答,只是橫抱霓裳迅速地翻身下馬,囁囁風聲呼嘯而過,捲起兩人的衣袂簌簌翻飛。看著那凸起的墳墓,兩人良久地沉默了下來,似是陷入了塵封已久的回憶中,久久不能自拔。
「你在懺悔嗎?」霓裳嘲諷地笑出聲,笑容苦澀至極「可是,就算你再怎麼懺悔,有些人終究是再也回不來了!」屈身伏跪在墳前那塊扁平的石壁上,反覆摩挲著那片歷經歲月洗禮的痕跡。「初綠,你,還好麼?原諒我,原諒我這麼久都沒來看你,原諒我沒有辦法做到你所希望的。」
「你有機會做到!為什麼總是逼自己?你一定要將自己逼瘋才會心甘嗎?」
「若是能瘋,就好了!」她苦澀的輕扯嘴角,用袖子一遍遍地拭著石壁上的灰塵,露出了那早已模糊不清的刻字。
「你這樣折磨自己亦是折磨所有在乎你的人,你以為王兄不知道你的目的嗎?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夠得到快樂嗎?王兄正是因為在乎你,所以任由你為所欲為,你知道這樣的放縱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每天朝堂之上,他需要面對多大的壓力來替你平息那一波接一波的埋怨,為了你的復仇,他甘願成為那個被利用的人,可是你呢?你一再的為難自己為難別人,你就會得到應有的快樂嗎?」宮殘修不無怨恨地連連說道,他做不到看著她自我的墮落沉淪卻依舊裝作風淡雲輕,他做不到看著她一度的傷己傷人卻還要裝作毫不知情。
「是嗎?就因為在乎?」她笑,似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就因為在乎就可以傷害我至親至愛的人?就因為在乎我就應該饒恕他對我的所有傷害?那這樣的在乎未免太讓人承受不起!」
「傅雅霓裳,你最恨的人是我,要怎樣,你才肯放手?才肯放自己放所有的人一條生路?」宮殘修緊握雙拳,帶著決絕的神情吐露出聲。
「你愛我嗎?」她問他,極盡溫柔。
「愛!」他答,毋庸置疑。
「那你就去死,來生,無論生死禍福,我陪你,生生世世!」她看向他,透著無盡的絕望與淒涼。
他沉默,良久如星般璀璨的眸子凝向她淡淡地說:「好」縱身直躍,絳紫色的衣袂飄飛在望天崖的皚皚白霧中,果斷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