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拍拍手,滿意的看著蹲在地上悶哼連連的男人,嘴上卻還說著無辜抱歉的話。
「怎麼是太子殿下啊!本世妃還當是採花賊呢!這麼晚了鬼鬼祟祟的跟在我身後,若是知道是太子殿下,我早就停下來打招呼了,豈會讓太子殿下一直跟在身後?」
落霜說完後,懶懶的依靠在樹幹上,清亮瞳仁明淨耀目,任誰此刻都會忽視那張看似平淡無奇的面容,而這這雙眸子的光華吸引。
眼睛被插到快要瞎了的潘彧支撐著樹幹站起來,一邊眼眶是腫的,另一邊是紫的。虧他剛才反應快躲了一下,要不這會就不僅是缺腿太子,而是瞎子阿炳了。
這個女人……對他哪來的這麼多的恨呢?
要說上次他也是幫她不讓靖軒皇看到她的真容,才會啟動柱子後面的機關的,他也沒怎麼地她,不就是讓她陪著下棋等宗政蒼熠嗎?這女人……還真記仇!
潘彧捂著青紫的眼眶,無奈的歎口氣,
「落霜姑娘,您是真沒看到,還是……看到了才決定出手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不過在下還是多謝姑娘手下留情啊。」潘彧何時何地都改不了面上的隨心所欲。
他很喜歡現在的狀態,靖軒皇看到也不會說什麼。只當他是為了掩飾真正的實力才表現出這樣一幅豁達隨意的狀態。
其實,靖軒皇又如何知道,潘彧很享受這般隨心所欲的感覺!
落霜嗤了一聲,身子靠在樹幹上,看了眼潘彧身後,風國女皇還沒過來。不知道是被什麼人絆住了,還是做了其他打算!
潘彧也跟著落霜朝身後看過去,
「呵……落霜姑娘不會當後面真有採花賊吧!」
「你忘了宗政蒼熠對你的警告了?」落霜眸子冷冰冰的,看的潘彧心裡莫名的劃過一絲失落。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反正世子現在也不在!要是讓我叫你世妃,真的很彆扭。況且叫你落霜姑娘也沒什麼不妥啊,你雖然成親了,卻沒有孩子,這番打扮誰會看出你成親了呢!依舊是妙齡少女嘛。」
潘彧的油嘴滑舌也只在落霜面前才有。
其實他並不是貪心的人,如果注定了風落霜只能是宗政蒼熠一個人的,那只要每個月能給他一次與風落霜這般談話聊天的機會也就夠了。
一個月……只此一次,足夠他接下來的時間去細細的回味。
只因,地宮內的生活,讓他一度以為生命只是黑白兩色,任何對立的兩方都沒有正義或者邪惡,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和那至高無上的權欲而奮鬥,而殺戮。
是因為藏身龍椅下看到她的出場!他的眼睛在那一刻被點亮!方才看到這世間,除了黑白之外的另一種顏色!
就如同棋盤上布下的天羅地網,你不能說白子或者黑子才是代表正確的一方,不都是為了最終的目的和勝利殘忍廝殺嗎?
而她獨獨是不同的!她不在任何棋盤掌控之中!
我行我素,卻又冷靜聰明!她是他見過的,除了宗政蒼熠之外,唯一的一個可以左手白子,右手黑子的人!她下棋只為自己愛好,不為世間眾人爭奪的一切!
這份灑脫和淡定,讓潘彧如何能忽視?
他不是沒在心底狠狠地忘記過……然,相忘相忘,沒有相思,何來的忘記!而相思本就是藏在心底的,忘記卻是流於表面的!所以忘記可以,但心底的相思……始終無法撼動分毫。
落霜眸子閃了閃,低聲道,
「隨你吧。反正蒼熠回來,你會死的很難看!」
潘彧收回翻飛的思緒,看著落霜,一邊笑著一邊摸著下巴,「無所謂了!大不了再瘸一條腿,你看左麒麟坐在輪椅上不還是活的好好地?」
「左麒麟有人格分裂,什麼時候都能活得好好地。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自己。你不同……」
落霜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眸子裡星光閃爍,那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似乎是帶著讓潘彧心思不明的暗示,他不覺豎起了耳朵好好聽著,落霜接著說,
「你不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是潘斐!」
最後五個字才是重點!
也是一瞬間戳中潘彧心事的一把利劍,狠狠地扎入他心臟最深的位置,讓他連躲避都忘了,就被傷的連還擊的能力都沒有!
如果說宗政蒼熠的成功在於他的睿智大氣,那眼前的風落霜,則是用冷靜化解睿智,用看似隨意的態度,一句戳穿人心!直釘入骨!
他時刻都記得……他的確不是潘斐!
潘斐如今在逃,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所以他這個身份暴露,其實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這太子的位子……並非表面看的如此安穩無憂!
「是啊……我不是潘斐……卻也不想做潘彧,或許如果我是左麒麟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一個身份生活下去,不管這選擇是對是錯,總歸是有了一個真實存在的身份!不是我現在這樣虛幻飄渺。」
潘彧的神情看起來有些落寞,他轉頭看向依靠在桃樹下落霜。
如今正是盛夏,靖軒王朝的夏天不會很熱,到了夜間,微風徐徐,皎月當空。桃樹下的女子白衣翻飛,寬大的袖子被風吹得飛舞了起來,鼓動著若蹁躚的蝶兒……
他希望她真的如同蝶兒,一直飛一直飛,而他,會始終不知疲憊的跟在她身後。
但她……顯然已經為宗政蒼熠永遠的停留下來!
「別說別人了,你還有事嗎?」落霜瞇起眼睛看了眼不遠處的樹林,那裡隱隱有樹影婆娑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女皇過來了。
潘斐有些失落的笑笑,「沒什麼事,看到你走出來了,就想跟你聊聊。你又沒帶著聽雨,不會有人在宗政蒼熠面前告狀。我這才小心翼翼的追上來,還挨了打,如今想起來,這些所作所為,真不像是我能做出來的。」
他在落霜面前不再自稱本太子,因為聽到宗政蒼熠在落霜面前也從來不自稱本世子,這般如同平凡夫妻之間的感情讓他如何不羨慕呢?只是,他羨慕誰或許都有機會爭來搶來,獨獨是宗政蒼熠的人……他無能為力!
落霜無所謂的攤開手,冷淡開口,
「你做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我也沒有跟你閒聊的心。稍後讓聽雨把書給你送回去,外加五文錢。」
落霜說完,從容轉身,白色裙擺帶起落在地上的緋色花瓣。桃花落,心迷離……潘彧看著她冷靜離開的背影,側身靠在她剛才站過的地方……空氣中有淡淡薄荷香氣湧動,這個女人……對香粉的喜好都與其他女子不同……
這薄荷味道,清冷淡然,正如她一般。
潘彧在樹下一直站到晚宴結束才離開。
……
落霜不會給潘彧任何曖昧或者說不明確的感覺。感情中容不得第三個人的出現和曖昧。
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感情的給予或者接納,兩個人足矣。與異性的曖昧和挑逗,是對這至誠感情的褻瀆。
她和宗政蒼熠一樣,對感情的潔癖,無法改變!
不愛的,就明確的表示。
如果愛,就深愛。一生一世都為之付出,不後悔,在一起。
落霜走過剛才的桃樹林,忽然看到前方桃樹下三道人影立在那裡,有兩個人似乎是在激烈的爭執著什麼。落霜眨眨眼,今天還真是趕巧,一個勁的碰上熟人!只不過都是她不想遇到的人!
前面樹林子裡面爭吵的三個人分明是左家的三位少爺。
落霜不想看到任何一個,正要轉身,可眼尖的左麒麟已經看到她了。見到她要走,左麒麟沉著臉,冷冷出聲,
「我左麒麟又不是洪水猛獸,況且這後院到處都是宗政蒼熠的探子,我還能吃了你風落霜不成?」
左麒麟如此說,正在爭執中的左之候和左寧也紛紛看向她這裡。左之候眼底帶著一分不甘一分激動,而左寧則是快速斂了眸中的怒色,一臉深沉的看向落霜。
落霜冷笑一聲,淡淡道,
「左麒麟,你幹嘛把自己抬的那麼高,厚顏無恥的用洪水猛獸形容自己,你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還真是大言不慚!」
落霜對左家這三頭向來沒任何好感!雖然左麒麟幫過她,但這個人情她也還給他了。當初讓宗政蒼熠留下那對雙胞胎姐妹,其實就是給韓玄子人情,讓他找到那種香粉給左麒麟做藥引子的。
韓玄子是藥癡,他對左麒麟未必有什麼深厚的感情,只是對於左麒麟身上的蠱毒研究到了癡迷的地步!想要在有生之年能夠研製出解藥。
左麒麟聽到落霜如此說,眼底的寒色一瞬間噴湧而出,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落霜面前,竟是不顧四周都是宗政蒼熠的暗衛,狠狠地抓住了落霜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