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冷宮後,左麒麟和琵琶子一直跟在落霜身後,琵琶子是代表他的師叔宗政蒼熠監督左麒麟的,但左麒麟才出了宮門,趁著琵琶子不注意,一根銀針將他定在原地!
琵琶子身子不能動彈,就算他全力以赴衝開穴道,最快也要一炷香的功夫,到那時候,左麒麟早就無影無蹤了。
琵琶子咬牙,吹鬍子瞪眼睛的朝著左麒麟狂噴,
「你這個小混蛋!不孝劣徒!你……你敢對師傅下黑手?你……」
「什麼狗屁師傅,我只知道兵不厭詐!你不覺得自己待在我跟沫沫中間很多餘嗎?哼!」左麒麟一邊說著,一邊悠然的戴上水波銀色的面具,琵琶子跟了他一路了,總算是找到機會,在這裡定住了他。
如果不是琵琶子之前教過左麒麟功夫,只怕……左麒麟早就對他下手了!
落霜回到世子府已經是深夜了,次日一早,無言送來口信,宗政蒼熠那邊暫時無法脫身,還要多停留幾天。
落霜心中隱隱有擔憂,一切疑問只能等宗政蒼熠回來再議。
快中午的時候,她去了墨竹那裡。昨夜被她甩掉的左麒麟竟是早早的等在墨竹院子外面。一身煙青色長衫,臉上戴著銀色面具,手中指著白玉笛子,一副翩然俊逸的模樣。
落霜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佯裝沒看到他,擦身而過。
誰知,左麒麟卻是不惱不怒的跟在她身後,走進了院子。
「沫沫!你來看墨竹?」
「沫沫,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看墨竹!我們倆真是心有靈犀!」
「沫沫,我一會給你吹笛子好不好?你想聽什麼曲子?《十八,摸》還是《郎君濕身情》?都是我的拿手曲子。」
左麒麟沒有任何害臊羞恥之心,看向落霜的眼神執著明亮,若不是他開口說這些話的瘋癲狀態,有誰會相信,堂堂西域王,真實的本性竟是如此?
落霜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要是真想討我歡心,就站在院子外面演你剛才說的那些曲子。別總是在我面前耍嘴皮子功夫。你西域王真實的性格是什麼,不用我說,大家心知肚明。不是你覺得裝萌賣傻就能讓別人也隨你一起不去面對現實。你既想做左家的左麒麟,又想利用西域王的身份找到留在我身邊的借口。
我不說,不代表我看不出來。不管你是什麼目的,都到此為止吧!」
語畢,落霜在左麒麟瞬間蒼白的臉色中轉身朝大廳走去。
並非她太殘忍,一定要在左麒麟心頭上灑下一把鹽,只是,當斷不斷,只會左麒麟泥足深陷!
左麒麟臉上的表情變幻了好幾種,臉色由蒼白到鐵青,再到蒼白,掩在水波銀色面具下的容顏,有一瞬蒼涼決絕的狠戾。只那眼神,依舊是屬於西域城內那個胡攪蠻纏的西域王的單純和無辜。
「沫沫……別這麼說。我知道你很聰明……你遲早會看出我的意圖……」左麒麟自嘲的笑笑,琥珀色的瞳仁中,迅速鼓起一汪水泡,看起來像是清晨翻湧上來的泉水。澄澈,明淨,帶著純澀的無辜委屈。
這般眼神,控任何人看了都會動惻隱之心。
但是落霜見識過左麒麟的自負冷冽,對於此刻另一個性格的他,落霜沒有任何真實的感覺。
不真實,便無法動容。這個道理,左麒麟很久以後才真正的體會到。
「沫沫,其實我也沒有太多的要求,就是想……想多看你幾眼,哪怕是跪在你面前,只要能讓我時時刻刻的看著你,我也……」
「喲!三哥,你什麼時候變成天橋底下說書的了?這練習口技呢?一人分飾幾個角色啊?來來來!進屋給小妹我演一場《穆桂英掛帥》看看!」
左麒麟正眼含熱淚的說著動心的情話,他自己都要被感動了,偏偏落霜一臉冷色,半路還殺出個攪局的墨竹,笑的陽光燦爛,揶揄他不說,竟然還拐著彎的說他剛才是在演戲!
左麒麟瞬間化作左家那殘暴狠戾的左三少!
「誰讓你在院子裡說話的?不知道這周圍耳目眾多?被探子看到怎麼辦?」左麒麟冷冽開口,看向墨竹的眼神簡直是嗜血無情,哪裡還有之前面對落霜時的苦情委屈。
墨竹被訓了幾句,也不生氣,撇撇嘴笑著拉起落霜,
「落霜,我們進去。猜你這幾天會來找我,我給你準備了你愛吃的點心。」墨竹完全當左麒麟是透明的,拉著落霜就進了房間。
左麒麟的怒火還梗在那裡無處發洩,琥珀色瞳仁眨了眨,一絲幽冷寒冥的殺氣在眼底緩緩浮動……此刻,他的心有一瞬無法控制的狠戾暴躁!彷彿是……只要有人膽敢攔在他和落霜中間,就算是墨竹,他也不會放過!
他眼前甚至閃過墨竹被他砍殺倒地的血腥場景!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但這幻覺太過真實,以至於讓他在這一瞬間分不清現實和幻境!
在幻境中,他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凡事阻攔他和落霜在一起的人,都會死在他的手裡!墨竹被他一刀刀的砍倒在血泊之中,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看著他,而他卻摟著昏睡在他懷裡的落霜仰天狂笑……
他得到了落霜……卻殺了身邊所有的人。
如此可怕血腥的一幕,卻是真實的存在於他的腦海中。
屬於左麒麟的殘暴一直被他死死地壓制住,儘管如此,左家三少在眾人眼中還是一個殘暴狠毒的人,可誰又能想到,一旦屬於左三少的狠戾悉數爆發出來,將是整個左家的末日!
他一直在壓抑這股戾氣,但是隨著落霜和宗政蒼熠之間越走越近,這股戾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縱使他一直試圖用西域王的身份中和這股戾氣,但越是如此,那戾氣越是凝聚成海,一旦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他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要不做一個世人眼中的大魔頭,要不就如琵琶子那樣,將來一輩子都是那般沒心沒肺的瘋癲模樣。
他不甘!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他如何能甘心往後的日子都是糊里糊塗的度過……
……
落霜和墨竹在屋內隨意的聊著,左麒麟進屋的時候,兩個人也不在意,仍在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聽說蓮心離京之前突然在馬車內生了一場大病,本來要回西域城的,誰知竟然又折返回宮了。」墨竹看似平靜的語氣,可那眼底,卻有一絲彆扭的光芒閃過。
落霜見此輕輕拍下她手背,這丫頭的心思她能猜出個一二。
本來蓮心回西域城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但這突然折返回來……只怕是有心人故意設計的場面。
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后不止一次的提到要潘屹納妃,這妃子的人選就是蓮心。
可蓮心才剛剛發生了放屁事件,丟人丟到了姥姥家。太后當時雖然沒在現場,但是那天晚上的一切早就沸沸揚揚的傳開了。就連天橋底下說書的都是說的繪聲繪色。
當然,這其中大部分功勞來自於潘屹!可潘屹千算萬算還是算不過太后的堅持!太后派人將蓮心從城門那兒追了回來,答應給蓮心一個十王側妃的身份!雖然不是正妃,但蓮心那丟人的放屁事件發生後,太后還能給她一個側妃的身份,已經讓蓮心動容!
她怎麼會拒絕?
儘管墨竹後面的話沒說出來,落霜也明白,墨竹也是忠貞不二的性子,一旦潘屹娶了蓮心,墨竹與潘屹之間,絕對不可能了!
「墨竹,所謂緣分,有緣有份,但也需要自己的爭取。若真的放不下,就學著主動面對。兩情相悅的感情因為誤會或是其中一方的逃避而最終沒有任何結果,即便將來你們老了,也不會有任何人同情你們,徒留的只是你們自己的後悔。」
落霜的話讓墨竹心弦砰然而動。
她垂下眸子看著自己的手,眸色清亮,隱隱的還有一絲遲疑。
潘屹的心她都懂,但是她在靖軒王朝是個幾乎被忘記的角色,就算是左家四小姐,在熟悉左家的人眼裡,她不過就是個又聾又啞的失寵小姐罷了。
潘屹之前不嫌棄她,她很感動。可是將來呢?潘屹始終是王爺,若是他將來納妾或者愛上了別的女人……墨竹無法接受!
而潘屹性格裡的單純也透露出他的不成熟,墨竹常年困在這小小的院子裡,卻是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心思和想法都比潘屹成熟太多。況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也是墨竹心中最大的障礙。
那就是……靖軒皇一直都在暗中培養秘密的接班人!既然不是宗政蒼熠,也不是她三哥,那就只剩下潘屹和宗政名揚了!宗政名揚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潘屹的話,那潘屹之前所做一切很可能都是偽裝出來的!
他的單純,他的執著,他的善良!很可能都是靖軒皇為他獨身打量的一齣好戲!就只為最後的勝利!
如果真是這樣,那墨竹的付出……注定是寸血寸淚的悔恨!
左麒麟在一旁聽了落霜剛才的話,唇角不覺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一條腿搭在桌子上,另一條腿在椅子邊上晃蕩著,十足的紈褲子弟的吊兒郎當模樣。他一臉無所謂的看向落霜,邪邪笑著,
「沫沫。你這話是不是說給我聽的?看來我還是不夠努力,我應該每天十二個時辰的跟在你身後,每天對你說上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才是!」
落霜看也看不看,視線移到窗外,冷聲開口,
「左麒麟,我說的是兩情相悅!我相悅的人遠在千里之外!但不久的將來就會回到我身邊。有些人,哪怕近在咫尺,也是可有可無的。就像你想要的感情中若是有了第三個人的插足,你會怎麼想?你能做到視而不見嗎?」
左麒麟驀然起身,搭在桌子上的腿不小心踢翻了桌子,桌子上的茶壺點心悉數摔在地上,一地的狼藉。
他站在滿地狼藉之中,眸子定定的,一眨不眨的看向落霜,
「你是說……我……我是你跟他之間的第三者?」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有勇氣問出這句話來!他遇到她的時候,她對宗政蒼熠不也是能躲就躲嗎?甚至,七星會上,她對宗政蒼熠的態度更是冷淡到了極致!大婚當天,她還費盡心思的逃婚,幾次三番的從宗政蒼熠身邊逃走!
為何?現在他倒成了第三者?
「何必再問呢?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落霜不看他,視線平靜的看著窗外。
左麒麟心中受到的刺激讓他此刻有種無法控制的感覺,像是有一股巨大的火焰隨時都會從他胸前衝開,逼迫他讓這裡血流成河。
「不!我不承認!風落霜!我不承認!你會逃婚就說明你心中根本沒有宗政蒼熠!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做出選擇的!」
「怎麼不可能?有時候,一剎……就是永恆!」
隨著左麒麟激動的質問聲響起的是宗政蒼熠沉穩有力的聲音,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此刻多了一分讓人不敢相信的溫柔堅毅!屬於宗政蒼熠的堅定語氣,讓整個大廳一瞬被他的氣息填充的滿滿的。
落霜微昂著看向一身白衣昂首闊步走進來的宗政蒼熠,白衣翩然,青絲如墨,他絕世完美的五官隱在日光中,這一刻,竟是讓落霜有種被他這寬大羽翼包裹其中的感覺。
他說,一剎……就是永恆!
這世上有幾人敢為這一剎的感覺捧上一輩子的永恆愛意?只有他宗政蒼熠敢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