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劍近在咫尺,世子大人仍是穩如泰山,只是,若細細看他此刻眼神,這份沉穩,顯然已經變了味道。
如宗政蒼熠這般強勢霸道的作風,他從不期望任何,但是對於落霜……無論她怎麼做怎麼想,他對她,始終保有一份期待!
然,眼前一幕……讓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冷兵器耀眼的寒芒到了跟前,就在宗政蒼熠準備出手的時候,坐在他身邊的落霜手腕忽然抬了起來……
一瞬,狂喜充斥他一貫冷酷無波的眸子……宗政蒼熠看向落霜面容,卻發覺,她此刻的表情……有些怪異!
這喜悅不過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宗政蒼熠如何如何也料想不到,落霜的手在下一刻竟然是放回了遠處!
而她臉上的表情更是無波無瀾,卻是這般平靜,如毒刺兒狠狠地刺穿他心扉!自嘲、冷笑、暴怒!種種不滿充斥眼底,當左麒麟手中的青鸞劍被甩出去的時候,大殿上眾人,竟是無一人看到宗政蒼熠是如何出手的?
剛才那一招,他動作太快,完全達到了肉眼所不能及!
而他的眼神卻是看向落霜的,那深諳幽冥的視線,咄咄逼入她瞳仁深處,恨不得將她心底看穿!
落霜眨了眨眼睛,從容迎上他視線,下一刻,他的手緩緩放下,指尖的暗器在剛才發出,正中左麒麟手腕!左麒麟強忍劇痛站在原地,從手腕傳來的劇痛一瞬間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處,讓他的身子竟如同被釘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宗政蒼熠轉身,握住了落霜的手。
這一刻,屬於宗政蒼熠的怒火在接觸到落霜眼底清冷的流光時,驀然閃爍一下,他的表情竟是出奇的平和,彷彿……剛才任何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他的確恨她,埋怨她!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認定風落霜是他宗政蒼熠唯一的女人!從開始就已經料到,這個女人的心,不會輕易的為他敞開!若是如此,只怕左麒麟會比他早一步進入她心底!
他有信心,她跟自己一樣,不輕易去愛,但是,一旦愛上,便是生生世世,絕不變更!
落霜前一刻還驚詫於他眼底的戾氣和怒火,這一刻,卻又被他眼底的放縱和包容迷惑了……明明該移開視線的,卻是……禁不住,隨著他幽深眸光一起……蕩漾其中……
這個男人……他的愛……竟是如此的包容深沉,縱使落霜不曾愛過,對男女情愛也沒有任何的理解,但是此刻……她的心,的確是為宗政蒼熠所動。
小手被他溫暖乾燥的手掌包裹其中,下一刻,他沉沉開口,
「我會等你。」
低低的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若非落霜親耳聽到,如何能信?
被他包住的手在他掌心調皮的動了動,翻轉手背,指尖輕柔的磨蹭著他的掌心,一瞬酥麻刺激的感覺襲上身體,宗政蒼熠只覺得喉嚨發乾,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
看向她的眸子也變得更加深沉。
這個女人……這算什麼?挑逗他?還是為了剛才的事情討好他?
既然現在討好,為何剛才不出手?
宗政蒼熠的心,複雜矛盾。
落霜看著他此刻鐵青面容,自然是明白他為何而怒,不覺深呼吸一口,從容迎上他墨瞳,薄唇輕啟,緊跟著說出口的話,絕對是世子大人此生聽過的最動聽的話語。
「我剛才手麻了,抬到一半抬不起來,不是故意見死不救的。」
咳!
站在宗政蒼熠身後的無言此刻有種吐血的衝動!原來剛才那一出竟是如此的陰差陽錯!
宗政蒼熠嘴角抽了抽,墨瞳緩緩閉上,下一刻再睜開的時候,那眼底的流光璀璨耀目,一貫冰冷暗沉的眸子,因為落霜的話,變得溫柔平和,他此刻多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和她之間,好不容易有點進展了,卻又鬧出這般誤會!好在……這個女人沒有將誤會繼續下去,懂得主動解釋了。
世子大人心情莫名轉好,輕柔握住落霜另一隻手,低聲道,
「我給你按摩一下。」
此話一出,落霜眸子瞪得大大的,面頰莫名染了緋紅。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宗政蒼熠抓的緊緊的,縱使他此刻寵她護她,他骨子裡還是極其霸道強勢的。
他都紆尊降貴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按摩了,她要是敢彆扭!估計世子大人現在就把她扛起來朝外面走了!
「現在已經好了,一點也不麻了,不敢勞煩世子。」落霜輕聲說著,急忙低下頭掩飾眼底的羞怯,如她,從來不曾經歷過這般感情,還是在西域城,一眾不認識的朝臣面前!
更何況,他們面前還杵著一個左麒麟呢!
呂太妃這會,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震驚,她看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左麒麟,心中揣測,若是她此刻秘密處置了左麒麟,宗政蒼熠絕不會管!
思及此,呂太妃對身後護衛冷冷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沒看王受傷了嗎?還不將他帶下去療傷!」
呂太妃說完,一眾才剛剛反應過來的侍衛一擁而上,更有得了呂太妃眼神示意的護衛故意擋在了子前身前!
子前正欲拔刀之際,大殿外面,驀然響起一身滄桑之中見爽朗的中年男聲。
「哇哈哈!狗屁西域王啊!小麟子!你小子真是不自量力,敢跟我師叔動手!活該被定住了吧!」
隨著這道爽朗之音逐漸逼近,呂太妃的臉色一瞬蒼白……繼而,整張面容都在劇烈的抽搐著……許久,未能平靜!
這聲音……這感覺……不是琵琶子又是誰?
隨著琵琶子出現在大殿正中,呂太妃的身子就沒有停止顫抖!十年前,重傷墜下斷崖的琵琶子……竟然還活著?這意味著什麼?當年她和左麒麟的爺爺所做的那些勾當就此曝光了嗎??
這琵琶子既然還活著,為何……現在才露面?
呂太妃握緊了手掌,指甲刺入掌心,連掌心何時被刺破,血肉模糊,她都毫無知覺!
大殿正中,一身破衣爛衫的中年男子面色紅潤,唇紅齒白,除了這一身裝扮有些邋遢,那一頭白髮亂蓬蓬的像是茅草窩,單單只看他的面容,竟是有幾分老頑童的感覺。這男人……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風流瀟灑之輩。
隨著琵琶子的出現,本是將目光全都集中在落霜和宗政蒼熠身上的其他人,具是目瞪口呆的看向他。
下一刻,一批年老的官員紛紛跪地磕頭,老淚縱橫!激動和欣喜之情發自內心!
「老城主回來啦!!」
「是老城主啊!是老城主!」
「老城主終於回來了!我西域城有救了!老城主要為西域城正名啊!!」
山呼海嘯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之中,落霜奇怪的眨眨眼睛,這些人稱呼這突然出現的男人為老城主?難道……他就是失蹤十年的琵琶子?
對於琵琶子的傳聞,落霜在京都也略有耳聞,說他年輕時候風流成性,多情卻不濫情,為人豪爽,出手闊綽,對待下人和朝臣都是有情有義,可是十年前,他離奇失蹤了!從此,杳無音訊。
有傳言說他惹上了關外食人部落的頭領,因為他調戲了食人部落頭領的妻子,因此被食人部落抓進深山,生吞活剝了。
可有關食人部落的一切終究只是傳說,至此,也沒人見過食人部落的人長得什麼模樣。似乎離奇失蹤的人都被懷疑是被食人部落拖走了,但至今也沒人見過!
琵琶子對於眾人跪地磕頭的激動表情,不屑的撇撇嘴,一副不愛搭理的模樣,轉過身,抬手在左麒麟胸前狠狠地戳了一下,左麒麟臉色非常難看,但還是強忍著沒有發作!
而呂太妃本欲讓手下護衛動手,卻發現琵琶子的眼神不過是隨意的掠過她臉上,就沒了下文!
似乎……完全不認識她!呂太妃的心七上八下,昔日琵琶子在西域城聲望極高,如果琵琶子真的回來了,那擺在呂太妃面前的就是死磕這一條路可走了!
琵琶子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一下子蹦到了落霜和宗政蒼熠面前,嘿嘿一笑後,竟然是彎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落霜嘴角抽抽,卻見宗政蒼熠面色如常,冷著臉看著琵琶子不說話。
琵琶子臉色一僵,旋即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低聲道,「捏個……世子大人,嘿嘿,不對不對,是師叔大人。您大駕光臨西域城了……我這個徒弟沒能早早迎接,罪該萬死!您大人有大量,包涵包涵哈!」
琵琶子一番話說的眾人瞠目結舌,就連左麒麟都一臉迷茫。
剛剛恢復過來的左麒麟雙手背在身後,手腕那裡還隱隱痛著,剛才宗政蒼熠出手那一下,根本就是要他的性命,如果師父不及時趕過來,只怕他這條胳膊就此廢了!他前一刻還在想著,實在不行就只能自己砍斷胳膊保住性命了,因為他被宗政蒼熠釘入體內的銀針掌控的時間越長,他的身體損傷就會越加厲害!
宗政蒼熠的實力,的確是登峰造極,深不可測。
左麒麟這會咬著牙,狠狠地瞪著琵琶子背影,不忿的開口,
「琵琶子!你怎麼當師傅的?你徒弟我被外人揍!你不幫我就算了,竟然還認賊作師傅!你丟不丟臉!」左麒麟恢復他吊兒郎當的習氣作風,眼神快速的掃過落霜,心情,莫名沉重。
先前,落霜和宗政蒼熠說的話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聽在心中,哪怕他此刻就在落霜身前,他也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跟落霜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只因,落霜似乎已經決定……朝宗政蒼熠走去!
左麒麟的心狠狠地揪起來,急於找個發洩的出口!
琵琶子極不耐煩的轉過身來,不屑的嗤了一聲,
「你個欺師滅祖的臭東西!知道我面前的人是誰嗎?我是你師父,他是我師傅的師弟!是我最敬重最佩服最欣賞的師叔!你這個沒眼力架的小徒弟,還不過來……拜見師叔祖!」
嗤!
琵琶子話音剛落,落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轉身看向表情淡定安然的宗政蒼熠。
師叔祖?
宗政蒼熠面沉如水,只那看向左麒麟的眼神隱隱透出冰冷的嘲諷,他的強勢和冷靜在此刻帶著駭人的氣勢,讓眾人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眼前一幕,無人敢開口說一個字!
左麒麟臉色發白,琥珀色瞳仁閃爍滄冷淒絕的光芒,他冷笑一聲,無所謂的開口道,
「師叔祖?哼!琵琶子!你開什麼玩笑??你瘋了是不是?」他是聽琵琶子說過,琵琶子十年前被一高人救起,那高人還有一個師弟!但琵琶子這幾年記性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會不顧一切的傳授他功夫,就是擔心萬一他那天失憶了,這些武功也就是失傳了。
但琵琶子記憶混沌不清的時候,什麼事情都不記得!尤其是十年前他是如何墜崖的,他至今都想不起來!
左麒麟萬萬沒想到,琵琶子口中的師叔竟然是……竟然是宗政蒼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