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雪狼一個人浸泡在溫熱的澡水中,半透明的熱氣氤氳蒸騰,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為了防止被熱水打濕,她的長髮被高高的挽起,睫毛被熱氣蒸的黑亮,眼神迷離,眼底有潮濕的霧氣。
珈藍選擇永遠沉睡,和那個緋衣女子一起,不願意再醒過來。
這樣的選擇對雪狼來說,其實算不上意外,因為她早就猜到,他做出選擇的時候,必定是一如既往的剛烈和決絕。
只是……心裡還是不免有些感觸。
所以她拒絕了珈藍立刻動手的打算,只說一路回來疲倦了,等稍作休息之後再開始。
珈藍同意了,但卻不願意離開那個冰窖。
雪狼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是到底在逃避什麼,她卻並不明白。
或許……只是不願意看到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而已。
輕輕歎了一口氣,她將身子往下沉了沉,熱水溫柔的蔓上脖頸,將身體整個包裹,全身每一寸細胞都舒服的直打哈欠。
有點睏了。
她瞇了瞇眼睛,正準備起身穿衣,卻突然見到一連串踉蹌又倉促的腳步聲,微愣之間,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感覺了迎面而來的龐大殺氣。
殺氣?!
在狼域的總部裡,她居然會遇到刺殺的人?
雪狼不免驚愕,反應卻是不慢,想也不想的立刻往下一沉,整個人頓時沉進水中,水能隔音,卻並不阻礙視覺,在熱氣的朦朧中,她迷糊的看到一道殘影從頭頂閃電般掠過,若她的動作再慢上一點,只怕自己的腦袋已經搬家了。
來人是誰?因為什麼原因要下這種狠手?
雪狼來不及考慮,在水中狠狠踢出一腳,踹在浴桶的邊緣,只聽到匡噹一聲,沉重的浴桶被她踹的顛簸不穩,水光四濺中,雪狼用力往後一撞,本就在搖晃中的浴桶頓時傾斜,狠狠的側翻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顧不上水流一地,尚未踏到地板上,雪狼赤*裸的身體如泥鰍一般靈活,哧溜一聲便從浴桶中鑽出,藉著熱水傾倒而升騰出的大量熱氣迅速爬起,一把扯過一邊屏風上掛著的浴袍,還沒來得及穿上,一道凌厲的劍氣已然穿過薄霧朝她惡狠狠地刺來。
雪狼一驚,赤腳藉著水的濕滑翻轉,迅速原地偏移,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浴袍已然裹住了胸口往下,雙手得空,狠狠扣住對方拿劍的手腕,更加狠辣的往下一壓,喀嚓一聲脆響,對方悶哼了一聲,長劍掉落,水光未靜中,對方的一隻手骨已經被她單招折斷。
這些過程說起來慢,其實發生也不過眨眼之間,甚至連屋外守夜的人都來不及跑進來看是怎麼回事,雪狼眉目凌厲,死死扣住對方的手臂,厲喝道:「你是誰?」
「怎麼……幾個月不見,你就不認識我了嗎?太、子、妃!」對方似乎疼的厲害,手臂不斷的痙攣,卻無力扯開雪狼的控制,嘶啞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怒火,最後那「太子妃」三個字,更是一字一頓,恨之入骨的情緒清晰明瞭。
雪狼眼睛一瞇,一縷殺意清晰的從眼底滑過——
「不說是吧……」她微微冷笑,突然間抓緊了對方的手臂反方向一折,單膝抬起,惡狠狠地撞擊在對方手肘的內側。
喀拉拉……
一聲聽上去讓人牙酸的骨頭破碎聲響起,來人再能忍耐也忍不住尖聲慘叫,被抓住的那隻手臂頓時軟趴趴的垂落下來,那扭曲至極的姿勢看上去駭人至極,簡直像被抽掉了骨頭似的。
「說不說!」雪狼沉聲喝道,順著她的手臂很快抓住了來人的肩膀,手臂骨被活生生打碎的疼痛太過劇烈,來人疼的冷汗淋漓喘息連連,完全沒有了反抗能力,雪狼毫不猶豫的一腳踢上他的膝蓋,反手壓死,將對方壓制著跪在地上。「你是什麼人?」
「哼……哈哈哈……」疼入骨髓,對方居然還能笑的出來,聲音裡的怨憤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濃郁起來。「怎麼?幾個月就讓你把我給忘了?雪狼,有本事你就現在殺了我,否則,休想我對你低一下頭!!」
那言語中的激烈,說到最後幾乎是一種怒吼的狀態,聲音在夜色中被遙遙傳播出去,震撼人心。
雪狼尚未來得及反應,房間的大門突然被再次撞開,秦燁蒼白著臉衝進來,「阿雪,你沒……」
話還沒說完,他已然看清楚了屋內的場景,一時間眉頭緊蹙,想也不想的箭步衝過來,一記手刀便惡狠狠的砍在那黑衣人的脖頸上,對方哼都沒哼一聲便暈厥在地,
而後,他毫不猶豫的脫下身上的長袍,將雪狼赤*裸的肩膀整個包裹起來。
剛一做完,雲燮等人緊跟著衝入其中,驚愕的看著屋內亂七八糟的熱水和暈厥的黑衣人,以及被秦燁整個擁在懷中的雪狼,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這……這是什麼情況?」
雪狼推了推秦燁,將自己勉強從他的懷裡出來了一些,擰著眉頭道:「我剛剛正在沐浴,這個人突然衝了進來,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應該是想殺我。」
想殺雪狼?
秦燁和雲燮的眉目同是一厲,前者更甚,那眼神直接劃成了利刃,惡狠狠的朝黑衣人身上戳去。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說話的是楚衍,很懂事的低頭只打量那男子,不看雪狼那真空包裹的模樣。
「不知道。」雪狼搖搖頭,復又一頓,看著那黑衣人趴在地上的側臉,雖然蒙了黑色的面巾,但是那暴露出來的上半張臉,卻的確很是熟悉。
她皺了皺眉,想起這個人之前說的話,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我好像……有些猜到他是誰了,你把他的面紗拿下來看看。」
楚衍點點頭,伸手將那黑衣人臉上的面巾摘落下來,對方的面容清晰的暴露出來,雪狼愣了一下,苦笑著道:「果然是她……木蓮。」
「木蓮?珈藍的徒弟?」雲燮條件反射般回答道,忙湊上來一看,眉頭頓時擰成了疙瘩。「真的是她……我認得。」
「管她是誰,敢偷襲阿雪的人都該死!」秦燁滿身戾氣,抱緊了懷裡的人,眼泛血腥。
「等等秦燁。」雪狼忙拉住他,搖頭道:「先別急著殺她,等問清楚來意在說,剛剛我碰到她的手……上面有常年練箭造成的繭子,阿雲,還記得我們在君臨者遇刺的事嗎?」
「你懷疑木蓮就是當初那個射箭的人?」雲燮一點即通,卻撥浪鼓似的搖頭道:「不不不,不可能!木蓮這人我聽珈藍提起過,她患有很嚴重的肺癆,不可能是那射箭的人。」
「肺癆?!」雪狼一驚。「你說她有肺癆?!」
「是啊,我聽珈藍說的,好像是小時候落到寒泉裡傷了身子,才得了這治不好的病。」雲燮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些不可思議而已。」雪狼低頭看著昏迷過去的木蓮,果然發現她的臉色詭異的蒼白,回想起以前和她為數不多的見面,她的臉色的確不怎麼好,只是雪狼沒想到,她居然患有這樣的病。
肺癆就是現代的肺結核,連現代都治不好的病,在這古代,更是一種回天乏術的絕症了。
「所以嘛,她的身子怎麼可能去操勞練箭?珈藍自己都說她活不過二十歲的……」雲燮撇撇嘴,滿臉的不相信。
「是與不是,問問她就行了。」楚衍插嘴道,一語命中紅心。
「先把她拖下去,待會再說。」秦燁很不耐煩的開口道,越發擁緊了雪狼,往內屋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沒受傷吧?著涼了沒?」
雪狼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秦燁的眼睛頓時就鼓了起來。
*
木蓮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全方位封閉的房間裡,房間的兩邊點著熊熊的火把,將整個房間照的亮如白晝,整個房間除了她空無一人,卻四處零散著各種刑具,在火光下散發出詭異的寒光。
她的雙手雙腳都被寒鐵製的鐵鏈鎖住,一端連著身後的牆壁,將她整個人半吊在地上,連腰間都被扣上了沉重的鎖鏈,關押的滴水不漏。
房間裡處處充滿著血液的腥氣,火把燃燒的熱量擠在這沒有通風口的房間裡,越發將這種腥味擴大,木蓮剛剛打量完周圍的場景,還沒來得及冷笑一聲,就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她咳的十分厲害,簡直是整個身子都在發顫,扣在她四肢和腰上的鎖鏈也隨即匡當匡當的晃動,混合著她的咳嗽聲,整個空間裡全是這種乏味又激烈的聲音。
在又一次的快把肺都咳出來的咳嗽中,血絲從她的唇瓣流下來,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個小型的血泊,她的臉色越發蒼白,唇瓣卻殷紅,看上去十分可怖。
木蓮冷漠的看著地上的血跡,臉上毫無表情,就像吐血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樣。
「看來你活不了多久的事情是真的了……」女子淡淡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木蓮整個一驚,差點從地上跳起來,便看到正對她的一面牆壁上,幾乎和牆面融為一體的房門嗤啦嗤啦的打開,一聲白衣的雪狼裹著厚厚的大氅慢慢走進來,身後卻空無一人。
「呵……我就算活不了多久,也輪不到你來假惺惺!」木蓮冷冷的看著她,眼裡是毫不隱瞞的怨恨。
雪狼一頓,腳步停了下來,皺著眉頭,似是不解的看著她。「木蓮,你到底在恨什麼?我什麼都沒對你做,為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我,君臨鎮的那一次,也是你幹的吧,你差點殺了我!」
「哈哈……好可惜,那麼一箭都殺不了你,太遺憾了。」木蓮笑了兩聲,搖著頭道,居然是坦率的承認了。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恨你,那我問你,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倏然抬起頭,慘白的肌膚和血液粘稠的下顎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的眼眸裡,仇恨在灼灼發亮。
「除了知道我是師傅的徒弟,除了知道我叫木蓮,你還知道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咄咄相逼,雪狼卻莫名其妙。「我怎麼會知道你是誰,你是誰、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和你有什麼關係?哈哈哈哈……」木蓮語氣古怪的說道,突然大笑起來,笑的全身顫抖,笑的又咳嗽起來,一時間整個牢房裡都是她癲狂一般的笑聲和咳嗽,混合了鐵鎖相撞的聲音,頗有些群魔亂舞的味道。
「你笑什麼?」雪狼問道,聲音和語氣也冷了下來,任憑她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一再都被嘲笑,而且連原因都找不到。
「雪狼,你知道嗎,有一種植物叫蓮藕,花為蓮,果為藕;蓮在明,藕在暗。」木蓮倏然收起了笑容,答非所問的道,語氣幽幽,詭異莫名。
「我本該是蓮,卻因為你的到來被迫沉入黑暗,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的身份、我的愛人、我的感情、我的親人……你取代我變成了蓮,我卻變成了藕,你得到了光明,而我卻要深陷淤泥,你可知道我有多恨?!」
「你不是問我,我是誰和你有什麼關係嗎?那我問你,你可曾猜測我為什麼叫木蓮?」
雪狼愣了一下,木蓮為什麼要叫木蓮?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和她有關係?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她完全弄不清楚。
「你不知道吧……那我告訴你好了……」木蓮說著,巫婆一般咕咕咕的笑起來,笑聲極是鬼魅,在地牢中簡直猶如哭泣的女鬼,聽的人從骨頭裡開始發涼。
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動作很慢也很狼狽,因為一隻手被廢,她不得不花更多的力量來保持身體的平衡,還要承受腰間和雙腿上的重量……
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睛卻始終盯著雪狼不放,惡毒的、狠辣的、仇恨的、怨憤的、甚至還帶了些很古怪的情緒,一動不動的盯著雪狼,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終於,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幾乎是癲狂一般,咕咕笑著道:「因為……芙蓉即蓮,你的一切,這本該是我的!你說……我如何能不恨你?!」
芙蓉即蓮……芙蓉即蓮?
芙蓉即蓮!
雪狼的腦子裡靈光一閃,臉上登時呈現出一個瞠目結舌的表情,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連說話都忍不住結巴了:「你……你……你是……」
「沒錯,我才是東方芙蓉!我才是東方三小姐!」木蓮抬起她那只唯一完好的手,鋒利的指甲直指雪狼的鼻尖,癲狂一般大吼道:「你搶走了我的身體、搶走了我的身份、搶走了我的愛人,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說,我怎麼能不恨你!怎麼能?!」
雪狼第一次被她質問的啞口無言,以往有關木蓮的記憶突然間鮮明,難怪……難怪她會一直針對自己,難怪她會說那些看似無厘頭的瘋話,難怪她會不顧一切的仇視自己……
原來,真的是她虧欠了她……
芙蓉即蓮,而木蓮,是一種很像芙蓉的花,她居然一直沒有意識到!
木蓮,居然就是東方芙蓉,雪狼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
也對,她能穿越,別人為什麼就不能?
她搶佔了東方芙蓉的身體,而東方芙蓉的靈魂居然沒有消散,反而穿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回來找她報仇……
原來一切,是這麼回事。
雪狼終於明白了過來,但是……
「但是,就算是如此,你一再的針對我,更甚至是差點要了我的命,我欠你的,也該還清了,那你現在又來找我,是怎麼個意思?」雪狼瞇起眼睛,冷冷的問道。
——她並沒有說謊,先不提雪狼好幾次放過了木蓮,就單說君臨鎮的那一箭,如果不是百般巧合綜合在了一起,雪狼早就已經死了,能活下來純粹是運氣好,既然是木蓮親自動的手,那麼她欠她的命也該還清了,木蓮現在又來刺殺她,雪狼如何能不惱怒。
激烈的怒吼後,木蓮的精力彷彿也被用光了,臉色呈現出重病患者特有的頹靡,搖搖晃晃的站在原地,夢囈一般。「是啊……你都還清了……我還在糾纏什麼呢……」
她抬起頭,看著雪狼熟悉又陌生的五官輪廓,眼神渙散迷離,似乎可以透過那雙眼睛看到那具本屬於自己的身體裡、此刻居住的另外一個靈魂。
一個和她……很相像的靈魂。
雪狼……雪狼……
你的人,就像你的名字一樣特別、一樣的與眾不同。
沒錯,我很恨你,一直一直都很恨你,恨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可是……
可是我又那麼感激你,承當了本該由東方芙蓉來承當的一切。
東方家族、夏國、容成哥哥……
每一樣你都處理的很好,雖然沒有盡善盡美,但我知道,你已經做到極致了。
大姐代替我嫁給了容成哥哥,我知道……她一直都深愛著他。
反正我已經不能再陪在他身邊了,還不如讓他重新去尋找幸福,但是以我現在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到的,你幫我完成了這個心願,大姐一定會好好愛他,這是我最感謝你的地方。
一邊恨不得殺了你,一邊卻又真心實意的感謝你……
這樣的日子,好累……好累……
我終於明白師父那日對我說的話並非是放棄,而是失望……失望我最終還是迷失在了仇恨中……可惜,太遲了……
「木蓮?木蓮……你怎麼了?木蓮……」
雪狼的聲音遙遙傳過來,在木蓮的耳邊宛若隔絕了一個世界。
她清晰的感覺到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正在膨脹、破裂。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本就是重病之軀,根本就動不得、冷不得,她卻還不怕死的冒著大雪衝上來找雪狼,這一路的廝殺顛簸,再加上寒氣侵體、情緒激盪,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吧……
也好……也好……
反正她也不怎麼想活了,這輩子活的這麼累,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如果可以,她寧願死在那個懸崖下,永遠只有八歲的年紀、永遠天真無邪、永遠是……他最寶貝的芙兒……
眼前的世界開始迷離迷糊,四散顛倒,黑暗越發黑暗,光亮越發光亮,一切天旋地轉,她重重的跌倒,濺起塵土飛揚。
「木蓮?!」
她看到雪狼匆匆跑上來,伸手攙扶起她破敗的身體,便忍不住想笑。
——原來這樣一來滿身散發寒意的女子,心卻是那般柔軟溫和的。
這真是……好蠢的人吶……
罷了、罷了……
反正你欠我的,都已經還清了……你和我之間,怎麼算……都是你吃虧了。
我賺了……
木蓮嘿嘿的笑起來,大股大股暗紅色的血液不要命的從她的嘴和鼻孔中湧出來,血液打著泡流到她慘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對比鮮明的幾乎刺痛人的眼睛。
血跡弄髒了雪狼的潔白的斗篷,就像在那油光順滑的狐毛上繡了一支亭亭玉立的血色芙蓉。
木蓮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嘴唇翕動,張張合合,似乎勉力想要說什麼。
雪狼俯下身子,貼在她的唇邊,仔細的聽著,卻突然間身子一僵,與此同時,木蓮緊抓著她衣袖的手,毫無預警的掉落下來。
雪狼的眼圈倏然便紅了,看著懷裡這個幾次差點殺死自己的女子,手指蜷縮著,突然有種忍不住悲慼的衝動。
木蓮最後的一句話,她說:
——雪狼……不,東方芙蓉,對不起……還有,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