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的陽光,白袍的男子和緋衣的女子相對而立,面容如玉與清麗如雪,這怎麼看都是一副金童玉女的漂亮場景,完美的讓周圍圍觀的百姓都忍不住竊竊私語,猜測著這兩人的身份。
但是無論他們怎麼猜,都不會猜到這兩人一個是夏國的未來主人,一個是二十一世紀的王牌特工,而兩人的關係,更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融洽。
對視許久,才聽到容成鈺輕巧的聲音,帶著幾近歎息一般的語調。
「許久不見了,芙兒……」
雪狼緩緩笑了,語氣如劍鋒一般冷傲。「容成鈺,你還沒發現嗎?」
「……?」
「我不是你的芙兒。」雪狼一字一頓,「從一開始在紫煌城外,救下你的那個人就不是東方芙蓉,我叫雪狼,你記住了嗎?」
玫瑰和薔薇,是一種極為相似的花朵。
稍不留意,便會認錯。
但是這兩種花卻又很大的不同,玫瑰只能生存於溫室,而薔薇卻能迎風綻放。
曖昧這種事情,她不喜歡,也不想在別人眼中一直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存在著。
就算一開始時所有人都認定她是養在溫室的玫瑰,那她也會用自己辦法的讓所有人明白屬於她的薔薇花。
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面對著怎樣的人,她絕不會套用別人的身份活著。
雪狼,從來只是雪狼。
原本以為自己的破綻夠多、容成鈺夠聰明,一定能發現她不是東方芙蓉,就算是一樣的容貌和身體,靈魂和神態也不是同一個,雪狼已經確定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原來哪一個人了。
秦燁也是如此,從篤定到懷疑再到相信,他卻比容成鈺要爽快,在發現她的不同後,他沒有絲毫的疑惑、甚至是很欣喜的接受了她頂著東方芙蓉的身體、卻以雪狼的姿態存活著。
但是容成鈺卻不一樣,雪狼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已經看穿、為何卻一直不肯點破?
若是他不願意,那就由她來,點破了這一點,容成鈺和雪狼的關係也就可被斬斷了。
麻煩的東西,還是遠離點比較好。
雪狼是這麼想的。
但是沒想到容成鈺聽完之後,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更準確的來說,就像他早已經料到雪狼會這麼說了。
他甚至還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呢?」
「然後……」雪狼頓了頓,「你不要再用東方芙蓉這個身份來要求我了,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了我自己,我不可能按照你的想法去活。」
容成鈺倏然閉上了嘴,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雪狼吐出一口氣,淡淡的道:「我來,只是為了告訴你這一點,我不是東方芙蓉,也不可能成為東方芙蓉,從今日開始,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回過身,她隨手將一件東西拋給了容成鈺。
容成鈺下意識的接住,還沒來得及看,伴隨著一聲輕笑,女子的聲音染上了淡淡的諷意。
「我的夫君,可以不要富貴、不要榮耀、不要照徹千古、也不要君臨天下,他甚至可以是毫不起眼的普通人,但是,他定要是絕不會為任何事情而棄我於險境之人。」
「容成鈺,不是我沒有給你機會,只是這一點,你已經出局了。」
雪狼決然離去,長街而來的風吹動著,艷麗的緋衣璀璨如蝶,翻飛的衣袂猶如抓不住的沙,縱然還在眼前,卻終將離去了。
容成鈺怔怔的低下頭,看著安放於掌心的某物。
——那是一隻精雕細琢的紫色玉簪,通體瑩潤流亮,如水一般,尾端鑄圓弧形的小小金尾,簪頭上雕刻了一朵秀麗異常的芙蓉,金絲為花邊,銀絲挽成葉,小巧精美的如同年輕羞澀的男子贈送給愛人的禮物。
——確實是給愛人的禮物。
容成鈺的一生中,只有兩次想要送一個人什麼東西。
一次是在八年前、東方芙蓉失蹤的前一夜;
一次是在一個多月前,再次見到「東方芙蓉」的時候。
兩次相贈,相隔八年,為同一個人挑選的禮物。
可是第一次,當十幾歲的弱冠少年拿著禮物興沖沖跑去找那個孩子的時候,卻被告知,她已經失蹤了。
第二次……她拒絕了。
「容成哥哥,長大了,芙兒要做你的新娘!你會疼芙兒嗎……」
長風吹拂著面頰旁的碎發,耳邊似乎響起很多年前那個垂鬢少女稚嫩綿軟的聲音,帶著猶如棉花糖一般的感覺。
容成鈺的眼瞳緩緩柔軟下來,修長的手指微微收縮,攥緊了掌心裡的玉簪。
「說好的哦~~容成哥哥要疼芙兒的……」
「嗯,說好的。」容成鈺緩緩笑了。
轉身走進馬車,他將玉簪小心翼翼的收進懷裡,抬頭,目光裡重現夏國之主當有的凌厲果決。
「啟程進宮!」
*——*——*
看著容成鈺的人馬從身側走過,雪狼的眼瞳裡隱約泛出一點情緒,卻如海水一般漂流不定。
「阿雪,如果你父親還活著,你會不會很愛他?」雲燮就站在雪狼身邊,瞇著眼睛,她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雪狼怔了怔,眼瞳裡有依稀的留戀。「當然。」
「你父親過世後,若是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個和你父親很像的陌生人,你會不會把他當做父親來看待?」
雪狼苦笑,這算什麼問題?
「不會,就算再像,我的父親也只有那麼一個。」
「是啊……只有那麼一個而已。」雲燮笑了笑,突然湊過來,壓低了嗓音輕輕的道:「不單單是父親,愛人也是如此哦。」
雪狼倏然愣住了,雲燮卻猶自越過她,坐上了馬車。
——在這個世界,唯一真實瞭解雪狼的只有她一個人,也只有雲燮才能明白,雪狼對於容成鈺的複雜情緒。
不單單是父親,愛人也是如此。
無論你怎樣的深愛,死亡過後,你所愛的那個人,卻終究只有一個。
——雲燮指的,是A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