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上,有什麼力量、能壓制仇恨的蔓延呢?
男子站在寂靜的花園中,仰頭看著一片漆黑的夜,月光皎白如銀輝一般披散在他臉上,額環上的藍寶色光線越發幽暗。
肩頭的豹貓輕若無物的叫喚了一身,金褐色的瞳孔裡、有寶石一般難以掩飾的光芒。
「我知道的。」男子安撫性的摸了摸貓咪的腦袋,暗紅的衣袂被長髮鼓動,黑夜中猶如嗜血蝶張開的翼,在那寬大的衣袖下、露出一隻小白狼閉目沉睡的身影。
「馬上就帶你去她那裡。」男子將小白狼抱入懷中,喃喃一般說話,身隨心動,長髮劃出圓整的輪廓,轉而便消失在花園中。
緋衣閣的二樓四角上掛了細碎的銅鈴,邊緣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鍍上金色,摸樣很是精巧,男子掠上去的時候帶動的陣風碰到其中一隻銅鈴,他立刻伸手握住,銅鈴內部的撞針在手心微微發顫。
——誰都沒有驚動,就連被秦燁派遣安插在四周的暗樁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男子正要鬆開手,突然聽到吱呀一聲,房間的窗突然被人拉開,三抹銀電一般的殘影從中飛了出來,逕直衝著他的方向而來。
男子短暫的錯愕後,微微偏動身子,看著那三抹銀電驚險萬分的貼著他的腦袋劃過,齊刷刷釘在他身後的大紅木柱上——三把匕首,刀刃釘入了大半,刀把處還在微微發顫。
「誰在外面!?」厲呵隨即從屋內傳出,一道緋色的身影從窗口一躍而出,清冽的眉目帶著冰冷的銳利,卻在看清他的那一刻愣了一下,眉頭微擰。「是你?!」
男子輕輕一笑,她的感覺還是如此敏銳。
「你來做什麼?」雪狼很快收斂了自己一剎而過的驚訝,警惕的看著這個紅衫男子。「珈藍。」
珈藍放開自己手中的銅鈴,反手拔下木柱上的三把匕首,搖搖頭,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給你送個東西。」
東西?雪狼定睛一看,被珈藍像拎毛絨玩具一般拎在手裡的、居然是小白狼。
可是奇怪的是,小白狼雙目緊閉,竟像是昏迷了一般。
月華下,緋衣女子瞇了瞇眼睛,突然道:「你和狼域有關係?」
「嗯。」珈藍看似不打算隱藏,大方的點了點頭。「下午的時候碰巧遇到了狼域的人,聽說他們在找一隻小白狼,我就好奇問了一句,沒想到還牽扯到了你,就自告奮勇的給你送來了。」
甩了甩手裡的匕首,他苦笑。「只是沒想到一來就受到了這麼特殊的對待。」
「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我房間外,沒死在我手上是你命大。」雪狼很不客氣的說道,轉身推開了房間,「進來吧。」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倒還真坦蕩。」珈藍如此說著,腳步卻跟著雪狼走進屋內,順手將小白狼扔在了一邊。
「我不信這一套。」雪狼看著小白狼像布娃娃一般被扔在地上、卻半點反應都沒有,便道:「你對它做了什麼?」
珈藍故作無奈的聳聳肩,走到椅子邊坐下來。「你的小狼脾氣不好,死活都不肯相信我,沒辦法,我只好給它用了點非常手段——你放心,只是睡一覺而已。」
「那就說說你的目的吧。」雪狼沒有在這一點上多做糾纏,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冷聲道。
「目的?」
「裝什麼傻?特意跑來找我,不會只是為了幫雲燮送小白狼來吧?」
珈藍微微一笑,屋內沒有點燈,暖白色的月光從敞開的窗口照進來,正好打在他的身側,使得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虛白的不真實。「和聰明人說話實在輕鬆,無格用的還好嗎?」
雪狼下意識的撫摸放在衣袖中的懷劍,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看你的身法、平日慣用的武器應該不是劍,我這裡有一套劍法,有興趣的話可以試著練練。」珈藍從懷裡摸出一本藍殼書籍,從桌子上推給雪狼。「對你應該不算難。」
雪狼連看都沒看、便搖了頭,「我不用。」
——她雖然從未用過古代的懷劍,可是在過去、除了現代武器外,她也慣用軍刀和馬來劍,技巧和用法都很嫻熟。
「多懂點總不是壞事。」珈藍並不介意她的冷淡,繼續掏出一個類似於布料的東西,放到雪狼面前。「這是雲燮讓我順手帶給你的,有翼王的看守,她不方便總是來找你。」
對此、雪狼不置可否,也沒有伸手拿過那東西看,只是問:「這是什麼?」
「你需要的東西。」珈藍乾脆的回答。
雪狼瞇起眼睛,幽幽的看了他一會,終於伸手、將布包翻開了一點。
只瞟了一眼她便放下了手,嘴角倏然浮起一絲可稱得上詭異的笑容。「狼域做事的速度一直這麼可觀嗎?」
她的話題轉變有些奇怪,偏偏珈藍聽明白了,身子往後一靠,似笑非笑的道。
「視事而論吧,作為一個在夾縫中生存的勢力,秦、楚、夏,哪一方都不可相信,這些東西應該是雲燮為了以防萬一早就準備著的,現在不過順手給你而已。」
雪狼默然,收起了那東西,「你可以走了。」
「好冷淡啊。」珈藍笑了一笑,站起來準備往外走,可是還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扭頭看著依然坐在桌邊沒有動的緋衣少女,眼裡的情緒一閃,突然道:「小心點。」
雪狼扭過頭看他,黢黑的眼底晃動著鮮明的不信任。
「別這麼看著我。」珈藍聳肩而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秦燁也好、容成鈺也罷,就算是雲燮、也不要百分百的信任。今日的同伴、說不定就是明日的敵人。」
「我沒有信任任何人。」雪狼毫不猶豫的道。
「是麼……」
珈藍扭過頭,輕飄飄的一笑。
「……那就好。」
——這個世界寂寞如雪,還會有壓制仇恨的力量嗎?
他邁步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