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也不知那一刻在想什麼,目光在青龍似乎有些如釋重負的臉上掃了一圈,沒什麼表情的坐下來,挑眉看著容成鈺。
「現在的局勢應該對你還不算穩妥,在秦燁的地盤上還敢這樣大咧咧的跑來找我,容成鈺,你膽子還挺大的。」
似乎是因為從未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對容成鈺說話,屋內的人都錯愕了一下,白虎連連皺眉,不悅的看著雪狼,卻始終沒有開口說什麼。
倒是容成鈺完全不在意,走過來在雪狼身邊坐下,臉上的表情紋絲未動,似擔憂又似欣慰。「你一個人身處險境,我不放心你,不過看你如今的能力,應該足以保全自己了。」
「所以呢?」
容成鈺的眼睛掃過她頭頂無釵無飾的黑髮,有些不解,「芙兒,你不喜歡我送給你的紫玉簪嗎?為什麼不見戴著?」
雪狼心中微微一凝,為什麼容成鈺的人都一再對她提及紫玉簪呢?難不成是從前的東方芙蓉很喜歡紫玉嗎?
現在情況還未明朗,她實在不宜太早和容成鈺挑明關係,少不得要說點好聽的糊弄一下她,火雛珠已經到手,現在只剩下秦燁書房裡的軍事地圖沒有拿到了。
不過好在那也不是非要拿到不可的東西,只要時機成熟,她就帶著小白狼撤,才懶得管這些勾心鬥角的傢伙玩什麼把戲。
在這之前,她得穩住這個男人,雪狼可不想自己在沒有擺脫掉秦燁那個麻煩之前、又惹上眼前這個不好惹的傢伙。
就是因為無意間多提了幾遍紫玉,這麼一個小小的破綻,就被雪狼迅速抓在手裡,並且憑借這個破綻開始將事情往自己樂意的方向推動。這就是雪狼心思細膩之處,也是她最聰明、最叫人難以防備的地方。
思緒千念一動,百轉遷回,雪狼微微側過頭,臉上迅速浮出一抹淡淡的、看似嬌羞的嫣紅,咬了咬下唇,輕聲道:「就算喜歡,也不能時時刻刻帶著吧。」
她輕言軟語的樣子實在和進門時相隔甚遠,以至於青龍等人都愣了一下,可是當看見她側頭不願與容成鈺對視的模樣、以及臉頰上那種被她「努力掩藏」的羞澀,眾人的心裡頓時劃過一抹瞭然。
——終究還是女人,再強悍再能幹,當面對感情的時候總比男人多了幾分破綻,三小姐自幼性格倔強,想必也是因為不願在這麼多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才會在一開始表現的那般冷淡。
到底,不過因為女子羞澀的本性而已。
白虎和朱雀、甚至是一貫冷靜睿智的青龍都是如此認為的。
其實,這些人不過是因為太相信容成鈺的話,認定她一定還是從前的東方芙蓉,一開始就沒有對她疑心,才會忽略了雪狼性格轉變的一個破綻。
所以雪狼才說,輕信別人,從來不是一個好習慣。
容成鈺愣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表情隱約愉悅,和他所說之話的自責截然不同。
「該死!我居然忘了你身在什麼環境,翼王如此謹慎細緻的人,若見你一直戴著同一件飾品,只怕難免心生疑惑吧。芙兒,抱歉。」
雪狼搖搖頭,低下頭不說話。
許是被雪狼這種柔軟觸動了記憶中的畫面,容成鈺眸色一閃,揮了揮手,青龍等人知趣的退出房間。
容成鈺站起來,走到雪狼身邊,伸手拉過她微涼的手,在掌心輕輕摩擦,聲音低沉而溫柔。「對不起。」
雪狼貌似不解的抬起頭,清冽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不是說沒事了嗎?怎麼還和我道歉?」
容成鈺目光越發深邃,居是伸手擁住了雪狼的身體。
雪狼的身子微微一僵,像是極少和人如此親密的接觸,以至於身體本能都開始抵制這種接觸,潛意識裡,這樣溫柔的接觸——是會來帶血的腥味。
可是很快,緋衣的少女便舒展了身體這種難以察覺的僵硬,身姿柔軟的任憑男子將她擁在懷中,而這種細微如塵的轉變,也是一心沉在溫柔鄉的容成鈺沒能及時發現的。
微微闔眸,男子的聲音嘶啞而低沉。
「我會道歉,不是只因為這一件小事,芙兒,你原來是那樣純白剔透、善良嬌憨的女子,可如今為了我、委曲求全的潛伏在翼王府中,翼王是怎樣的人我不是不知道……芙兒,你知道嗎?我每次只要一想到、若是你一個不當心被他發現了什麼……我都恐懼的全身發抖……」
雪狼敏銳的發現,容成鈺擁住自己的手臂在一寸寸縮緊,那種崩裂一般的緊張,讓這個在她心裡一直齷齪無能、要利用女子還達到的目的的男人發出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戰慄。
就是這樣的戰慄,讓表面溫柔、實際卻一直冷眼旁觀甚至不屑嘲諷的女子有些微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在那一瞬間,兩人緊貼的身體,她是真真實實的感覺到這個古代太子作為一個男人散發出來的恐懼和不安。
——這,難道就是在意嗎?
這個在她心裡、一直把她當成工具來利用的男人……現在是為她擔心、在意她嗎?
雪狼微微抬起頭,清冽如水的瞳孔裡,第一次面對這個男人擴散出難以言喻的複雜和顫動。
容成鈺有一張和A少極為相似的臉。
雖然沒有同樣的靈魂,在氣質和神韻上有了明顯的區別,可是在這一刻,這個男人所展露出來的心疼和戰慄,是她在現代時、只見過A少對靈貓才會露出的神情。
這樣的容貌、
這樣的心疼、
這樣的溫柔、
雪狼的眼裡突然泛開了雨中薔薇一般纖細冷漠的悲哀,幾乎忍不住伸出手去擁抱這個一瞬間和A少極為相似的男子。
——那是她一輩子、都不敢走近一步的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