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我的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了,就在我們服務員專用的休息凳上坐下來喘口氣。
這時,他走過來,居高臨下,態度很莊嚴的看著我。
我頓了頓,也抬頭坦然地與他對望。沒什麼好心虛的,他又不是我的誰,我也沒有手短地接受過他什麼饋贈。這一刻竟然慶幸自己從沒有拿過他多於正常規定的小費了。
一會後,他才道:「這段時間你似乎都很忙嘛。是不是有了別的客人了,不屑搭理我了?」
倒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我想他大概也能體會到我們工作的性質了吧,所以稍靜了一會,也並沒有產生什麼情緒上的波動,只淡淡地回道:「是啊。」
我話音剛落,就見他臉部的肌肉微微抽動了幾下,目光也瞬間像要噴出火焰般的憤怒,但一轉眼就又不見了。我以為是我眼花加上包廂燈光太暗而讓我看錯了,也沒放在心上。
他繼續冷冷而平淡地說:「你在這裡上班就是為了錢的,是嗎?」
「當然了。不圖錢那還要圖什麼?」這是我的心裡話。當然我想這裡的每一個員工也都和我是一樣想法的。這是現實,這世道,眾口都說『笑貧不笑娼』,所以沒了什麼都可以,沒了錢你就會寸步難行,沒了錢如何生存,甚至連住的地方都不能保證,不是嗎?不久前,我們一家三口就曾經歷過這種窘境,現在想起來仍然是恥辱。你再看那些小姐,雖然上班的時候是沒臉沒皮的,有些不顧廉恥,可走在大街上,她們個個穿著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別說男人,就是女人見了也忍不住會多瞅幾眼的,暗生嫉妒。有誰還會去認真追究她們的錢是怎麼來的,又是否合乎情理嗎?就是知道她們的底細,又有誰會因為她們的錢來路不正而認為她們是醜陋的,不屑多看的?起碼當她們將一疊錢甩在房東面前的時候,任天下任何一個出租房子的人也不會因為她們的身份而將她們拒之門外的。
如果有人說不,那麼我敢說那人真是虛偽的令人尊敬。膜拜!
我以前也不在乎錢的,甚至也曾鄙視過那些愛錢如命的,用不正當方法來謀取利益的人。但如今,我不得不慚愧的說,我也加入了愛錢如命的行列中了,有些可悲吧。
「錢有那麼重要嗎?」他好像很為我感到痛惜似的。看來他還沒有看清這個社會,今時今日的社會。
「錢不重要嗎?」我平靜地看著他反問。
他像是被我噎住了。額頭上的血脈管瞬間就清晰的暴露出來,連嘴唇都在微微顫動著,兩隻眼睛咄咄地冒著狠狠的凶光,卻是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忽然地感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從來不曾見過他竟還有如此冷酷火暴的一面,心裡竟然有些害怕了。
我心虛地垂了垂頭,假裝無意的撥弄著點歌台上的按鍵。
許久,他頹然無力似地歎息著說:「我以為你會是個例外,會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可惜……」
我詫然地再轉頭去看他,他眼中的冷酷和凶狠都不見了,卻換上一抹無望決絕的冷漠,又似還隱含著一絲失落地嘲諷。心忽然地動了動。
「我也是人,也要吃飯穿衣。」言下之意,我也很無奈,我也想過的灑脫一些、無畏一些,可是我無能為力啊!
忽然很希望他會理解我,並體諒我。好可笑,我居然還天真的期望來這裡,在這種純屬給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裡出現的男人理解,甚至期待被體諒?真是太可笑了!
他沒有再回復我隻字片語,轉身就出去了。我突然從心底升起一股空落落的淒楚感,哀默又苦澀。
他只是一個人走的,沒有跟任何人交代一聲。包廂裡還有好幾個跟他一起來的客人,加上小姐,還是一屋子的人,吵吵嚷嚷的好亂。他的走安靜而突然,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跟他來的客人或許都是他的朋友吧,看他們之間都挺隨意和熟落的。想也絕對不會是與他工作有關係的客戶,不然他不會丟下這麼一群人自己先走了的,那不就把客戶都給得罪了。
今天的小費我還沒有拿到,所以我的工作還得繼續。只是他走了,斷然不會單單只為今天的小費再拐回來了,我忽然很好奇待會誰會發小費,又會不會豪氣一點多發一些呢?不過既然是跟他一起的朋友,想必也大方不到哪裡去。唉,多拿小費的機率也足顯無望了。我洩氣的低歎著。
令我意外的是,大約半個小時過後,他又回來了。一進包廂就直接朝我走過來,帶著一臉堅定的表情。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塞了一隻紙袋子到我手裡。
不知為何,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那袋子裡裝的是錢,而且還不少。根據厚度,我估計至少有五千塊。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來,跟著更有種失落淒楚的情緒,還帶著一絲輕微地疼痛。
他很肅重莊嚴地看著我說:「陪我!就一個晚上。」
他瞪著我的眼一眨都不眨,可在那裡面我找不到一絲以往擁有的溫和與尊重。
頃刻間我全明白了,他這是讓我出台,去賣。而此刻我手裡握著的就是我賣身一晚的報酬。突然間,我湧出一腔滿滿的羞憤和惱怒,還有的是悲哀。
我一直都認為他是那種比較有涵養,有素質的男人,也總會覺得他是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他應該屬於好男人一列的,偶爾來一次完全是出於無奈,是為了獲得工作或事業上的某種利益而不得不討好客戶,為的是多招攬生意,為工作順利進行才會被迫來此應酬的。可是這一刻,他讓我好失望。
仔細算算前後幾次在這種環境裡工作的時日加起來也不短了,也碰到過不少這樣心懷不軌的臭男人,可還沒遇到一個像他這樣直接、直白的表達醜惡心跡的人呢!
即刻的胸腔裡就蓄滿怒火,胸口似就要爆裂一般,終究我還是忍了下來。頓了一會,我冷笑笑,望著他,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嗤笑著問:「這裡面最多也不過五千塊吧,看來你出手並不是很大方嘛!幹嘛不直接湊個整數呢?」
他先是一愣,續兒是驚訝,接著就是一臉的羞憤,怒道:「包你一個晚上的價格是一萬塊嗎?你一直就是這麼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