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上,朕在下 第4卷 啟程
    裴容卿怔怔的看著他,眼前的男人神色鄭重,抿緊的唇顯露了他的緊張,漆黑的眸子被霧氣暈染的朦朧而妖嬈,即使如此,她依然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心裡的某個角落忽然變得酸軟,她咬著嘴唇,半晌後安靜的微笑:「皇上,臣妾的決定不會因此而改變。就算曾經和皇上有過肌膚之親,那又如何?皇上以為這樣臣妾就會認命了嗎?」

    他的唇抿的更緊,許久澀然一笑:「朕不是想讓你認命,朕只是想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心,皇后,如果你想懲罰朕,你可以有很多種方式。」

    她勾起唇角:「可臣妾覺得這樣的方式最好。如果皇上另有目的,那麼臣妾至少不會上當,如果皇上是出自真心,那麼臣妾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方式可以讓皇上您更痛苦。」

    他呼吸一重,緊緊貼著她的臉頰,聲音彷彿從胸腔裡擠出來:「皇后,你真狠心。」

    裴容卿忽然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與熨帖,遂甜美一笑:「皇上過獎了,和皇上您的段數比起來,臣妾還差的遠呢,臣妾不過生個病,您就可以悄無聲息的來一趟未央宮與臣妾歡*好,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您這樣的本事,不去做採花賊實在可惜。」

    「不是什麼花朕都願意采的。而且,朕可是光明正大的出入你的未央宮。」他勾起唇角,眼中似有瀲灩的波光一閃而過,「你也不必懷疑你身邊的侍女,她們對你都很忠心,只不過忘記了而已。」

    她震驚的看著他。

    「一點小小的催眠術法,作用有限,對皇后這樣心志堅定的人肯定是沒有用的,皇后不必擔心朕對你做什麼。」他淡淡一笑。

    「還有什麼是皇上做不出來的?臣妾怎能不擔心?幸好再過幾天臣妾就要和皇上說再見了。」她諷刺一笑。

    「皇后,也許有一天朕會後悔對你這樣的縱容。」他看著她,笑容無奈中似乎還有幾分寵溺。

    「那就不關臣妾的事了。」她臉色一沉,雙手撐著池壁,胸膛微微起伏,「皇上,您該鬆開臣妾了吧?」

    他頓了頓,不再禁錮著她的腰,轉而托起她的身體輕輕一提,讓她順利的坐在了池壁上,裴容卿鬆了一口氣,正準備站起來,男人忽然臉色一變,用力將她重新拉進了池子裡!

    「皇上,你……」她震驚的開口,卻見他探身取過池邊的袍子,一躍而起的同時穿上衣服,順手將手邊的一條毛巾甩出去,「嗖嗖」幾聲,毛巾裹挾著幾支羽箭落在了地上!

    裴容卿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她看到一隻羽箭從她剛剛坐著地方堪堪擦過!

    外面傳來混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尖利的「抓刺客」的大喊,浴池內反而恢復了平靜,元懷瑾若有所思的勾起唇角,俯身將池子裡的裴容卿抱起來,用他寬大的袍子將她牢牢罩住。

    裴容卿咬牙:「皇上,您裡面什麼也沒穿。」

    他一臉平淡的將她往自己的懷裡摁了摁:「沒事,盡情的看,朕不介意。」

    裴容卿:「……皇上,刺客是衝著您來的?」

    「衝著我們來的。」他低笑一聲,「別忘了現在我們是一體的。」

    裴容卿無奈:「難道是齊帝的拙劣把戲,打算嫁禍給齊珩?」

    「皇后聰明,而且據朕猜測,他是真的打算殺死我們,然後把齊珩推出去交差,一箭雙鵰。」

    「怎麼也不派幾個厲害點的刺客?」裴容卿蹙眉。

    「大約是因為……他不知道朕這麼厲害。」他依然一臉平靜。

    裴容卿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

    「皇上,娘娘,有刺客啊!」含煙氣喘吁吁的闖進來,見二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臉色一紅,隨即擔憂道,「皇上,娘娘怎麼了?」

    裴容卿撫了撫額,衝她一笑:「無事,你先出去。」

    含煙紅著臉退了出去,邵梓孺匆匆走了過來,面色沉的幾乎可以出水:「娘娘在哪裡?」

    「邵公子,您沒事就好,娘娘和陛下在裡面,有陛下護著娘娘呢。」

    邵梓孺呼吸一窒,目光落在寢殿的門口,神色很是複雜。

    「邵公子,要不要去稟報齊國的陛下,或者,太子?」含煙小心翼翼的提議。

    他點了點頭,正欲轉身離開,裡面二人已經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邵梓孺,」裴容卿咬牙道,「去告訴齊珩,讓他快點行動,不然再待下去本宮連命都保不住了!」

    「怕什麼,不是有朕在麼。」元懷瑾攬著她,衝著她微微一笑。

    裴容卿狐疑的看著他:「陛下,此行你除了帶臣妾回去,就沒有別的目的了嗎?齊帝是什麼樣的人,您難道不清楚,竟願意冒這個險?」

    「齊帝從前脾氣還不錯,這幾年大概是被他的兒子給氣到了吧。」他絲毫不以為意,「皇后放心,朕保證三天之內帶你離開這裡。」

    邵梓孺抿緊唇看著二人的親暱動作,許久才開口:「娘娘放心,齊珩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到了第二日齊帝為了接待元懷瑾設的宴會上,齊帝忽然毒癮發作讓裴容卿明白了齊珩的選擇,看來他到底是容不下自己的父親了。

    彼時齊帝正在就前一晚的刺客事件向元懷瑾道歉,並答應一定會給他一個交待,幾句寒暄過後,他的神情忽然變得不大對勁,面色青白,渾身痙攣,雙手掐著脖子彷彿一條瀕死的魚。然而在座的人全部神色平靜,彷彿對這一切早有所料,除了貼身保護齊帝的幾個太監,可是他們剛準備行動,就被不知從哪裡躥出來的高手斬於劍下!

    看著齊帝絕望的臉孔,裴容卿忽然不忍心再看下去,撇開了目光,元懷瑾攬著她入懷,低聲道:「皇后,你看到了麼?如果你已經站在了權力的頂層,那麼就必須不斷向上爬,否則只有死路一條,沒有人會給你做回普通人的機會。」

    裴容卿心中狠狠一跳,抬起頭看著他平靜至淡漠的臉色,忽然覺得渾身發冷。她用力抱著他,聲音帶著幾分連她也不曾察覺的驚懼:「如果當初臣妾真的有野心,要取陛下而代之,今日臣妾會不會也是這個下場?」

    他不意她會這麼想,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吻,輕笑道:「不會,因為皇后不是這樣的人,朕也不是。」

    彷彿有一股水流從心底潺潺流過,這一刻她莫名的覺得心底十分的踏實與慰藉,身體也隨之放鬆下來,元懷瑾將她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攬著她的那隻手微微用力,漆黑的眸子裡也多了幾分滿足的笑意,以及,志在必得的光芒。

    另一邊,齊珩端著杯子從座位上站起來,緩緩的走到齊帝面前,微笑道:「父皇,您很難受嗎?」

    齊帝忽然狂躁起來,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酒水灑的滿地都是,哆嗦道:「快……給朕……給朕!」

    「父皇要什麼?」

    「藥,藥!賁兒給朕尋來的靈藥!」他四處尋找著,「賁兒呢?賁兒呢?」

    「父皇,您說的是這種藥嗎?」齊珩含笑從懷裡取出一隻小小的瓷瓶,打開來,送到齊帝面前,熟悉的味道讓他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便要抓,卻被齊珩避開。

    「太子,給朕,快,把藥給朕!」他眼神狂亂的盯著他手裡的瓶子。

    「父皇不擔心五弟了麼?他已經被兒臣囚禁了,因為他竟然敢派刺客刺殺大元的帝后,您知道萬一元帝在這裡出了什麼不測,後果有多嚴重麼?」齊珩依然微笑著,溫潤的模樣一如從前。

    「他……他該死!」齊帝滿臉都是眼淚鼻涕,祈求的看著他,盯著他手裡的瓶子,「把藥給朕,太子,珩兒,朕的好兒子,快!」

    「父皇,您這個模樣還怎麼繼續當這個皇帝?讓元帝知道我大齊的皇帝是這麼個模樣,對我大齊很是不利啊。」齊珩慢悠悠的轉著手裡的瓶子。

    「給你!給你!父皇讓位給你!」他毫不猶豫道,「珩兒,快,把藥給朕,快!」

    齊珩轉身看向眾臣:「各位大人,父皇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眾人彷彿訓練好一般,起座跪在齊珩面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元懷瑾則攜著裴容卿的手站起來,微笑看向齊珩:「恭喜新帝登基。」

    齊珩眼底閃過一絲狂熱,但是他按捺住了,微笑著吩咐眾人起身,然後將手裡的瓶子遞給齊帝:「來人,扶太上皇回承德宮休息。」

    齊帝顫抖的接過瓷瓶,拔出塞子猛往嘴裡倒,一連咀嚼了好幾顆他才平靜下來,恢復了理智,他立刻指著齊珩道:「你這個逆子!你居然敢用毒藥控制朕!」

    「父皇,您別忘了,這靈藥是您最得意的兒子為您尋來的,如今只有朕的手裡還有一些,朕會定時派人送藥給您。」齊珩微笑著揮手,立刻有人上前拖著齊帝往外走。

    「你這個逆子!逆子!來人!來人!」齊帝掙扎著,但此刻沒有會聽他的命令。

    一場政變就這樣悄然無聲的完成,齊國新帝登基,齊珩用鐵血手腕很快鞏固了自己的統治。這場政變在後世最被津津樂道的一點就是元國的帝后參與了全過程,但是沒有人知道元帝在這中間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又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就在第二天,燕國傳來消息,燕帝厲擎天因為神志不清被圈禁,而他年僅十三歲的皇子厲一鳴在燕國臣民的擁護下登基,成為新一任的燕帝。隨著齊珩和厲一鳴的先後登基,各國的局勢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中。

    湮華宮裡,裴容卿看著小水為邵梓孺換藥,神色有一瞬間的怔忪。

    「娘娘,陛下明日啟程。」邵梓孺低聲開口。

    裴容卿嗯了一聲:「我會和他回去,那麼你呢?」

    他苦澀一笑:「明天也是齊珩以皇帝的身份臨朝的第一天,他早已和我說過,如果我願意留下來繼續為他效力,朝中的職位可以任我挑選。」

    裴容卿頓了頓,頷首道:「所以,你決定留下來。」

    邵梓孺忽然覺得口中發苦:「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卿卿,如果你不回去做這個皇后,我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齊珩。」

    「那,復仇呢?」裴容卿微微一笑。

    他的喉結動了動,搖頭道:「如果有更重要的事,放棄又有何不可?而且你都說了,真正的兇手不是他。其實這麼多年下來,我心裡早有這樣的猜測。」

    裴容卿含笑道:「邵梓孺,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但是,對你而言更重要的事可以有很多,而我不值得你這樣。」

    他輕輕搖頭:「從前我一心要為娘親的死討個公道,這麼多年一直為了這個信念而活,如果這個目標不在了,我不知道我要為什麼而活。」

    「為你自己。」裴容卿微微一笑,「如果你覺得在齊國能實現你的抱負,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永遠都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就算為了你的父母,為了你的妹妹,你也應該精彩的活著,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庇護,你隨時可以回到大元。」

    他怔怔的看著她,過了很久他終於露出微笑,點頭說:「我會的。」低啞的聲音含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變得強大,能夠保護她,可是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缺少的不是外部的力量,而是強大的內心,所以他能給予她的極為有限,想起昨日宴席上她和元懷瑾的低語,他不由的自嘲一笑,直到現在他都不曾真正走近她的內心,但是元懷瑾卻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她想要的又是什麼。

    第二日,裴容卿隨著元懷瑾坐上了回程的馬車,邵梓孺將他們一直送到到盛京城外,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裴容卿心中一陣酸澀。

    她最終還是沒有告訴他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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