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上,朕在下 第3卷 受傷
    未央宮裡。

    裴容卿小心翼翼的展開手裡的卷軸,直到它鋪滿了整張桌子。

    含煙收走最後一個燭台,走過來,好奇問道:「娘娘,這是什麼?」

    「五國地圖。」

    這個時代繪地圖的技術實在不高,得來一份五國的地圖很不易,所以必須小心,萬一浸了水或者不小心被火燒到,便很難再得第二份。

    「地圖?」含煙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重複,她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個詞?

    「你看,這就是大元的京城。」裴容卿指著圖上的一點,「我們便在這裡。而齊國的京都盛京在這裡。」

    「似乎不遠啊。」她好奇道。

    「地圖上看著當然不遠,但實際上如果騎馬至少要十天,而坐馬車少說要十五天。」裴容卿笑了笑,要是在現代,做個火車十個小時便到了。

    含煙「啊」了一聲:「娘娘的目的地就是盛京?那,娘娘是打算……先送奴婢過去嗎?」說到最後,她聲音就越來越小。

    「怎麼,你還是不願意?」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若你到這個時候還想讓本宮回心轉意,那本宮就把你一個人留下了,先送斂翠過去便是。」

    含煙嚇得撲通跪下來:「娘娘,奴婢錯了!奴婢只是不捨得離開娘娘,娘娘別留奴婢一個人!」

    裴容卿無奈的歎氣,俯身將她扶起來:「昨晚楚飛闌將房契和地契送過來——他已經找好地方了,過兩日他會再來一趟把你接過去。」

    含煙這回不敢再說任何反駁的話,只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過去之後,記得先置辦好東西,熟悉環境,有楚公子幫你,你不必擔心有人會傷害你,至於他,如果對你什麼,你不理會便是了。」裴容卿微微一笑。

    「娘娘放心,奴婢不會讓娘娘失望的。」她一臉慎重,「那娘娘什麼時候過去?」

    「現在還不能確定,到時候本宮再給你通知。」裴容卿衝她招手,「過來,你記一下沿途的地名。」裴容卿一一給她講解,確定她記清楚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幾日一定要把這些地方記住了,以及各個地方的特色,譬如氣候、地勢之類,把《五國志》中的《地理志》好好研讀研讀,這些以後都派的上用場。」裴容卿囑咐道。

    「嗯,奴婢省得。」

    「去吧,把舞妃請過來,今晚讓她在這裡用膳。」

    「奴婢這就去。」

    收起地圖,裴容卿神色有些凝重。

    昨晚楚飛闌來的時候很乾脆的承認,齊珩已經知道了一切,但同時也無辜的表示,這些都是因為齊珩神通廣大,不是他有意透露的,裴容卿無奈的撫了撫額,雖然一旦自己不是元國的皇后,與他應當沒什麼利益衝突了,可是對這個男人她還是本能的排斥,她並沒有打算能一直瞞過他,可是這個男人對自己這樣的關注卻讓她覺得心驚不已。

    直覺告訴他,此時讓他知道自己的打算並不是一件好事,好在他並不清楚她具體什麼時候離開,而且自己出宮一事必須要瞞一段時間。

    「娘娘,舞妃到了。」聽到含煙的聲音,裴容卿將這些念頭拋在腦後,站起來迎接東方舞。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不知娘娘找臣妾來有何事?」

    裴容卿沒有繞圈子,逕直道:「還記得上次本宮說過,可以助你出宮一事嗎?」

    她忙點了點頭,眼睛一亮:「娘娘有計劃了?」

    「你自己可有什麼想法?譬如留在京城,還是去小地方,亦或者換個國家?」

    她想了想說:「京城定然是不能留的,其他地方……東方家的勢力遍佈整個大元,若想不被他們察覺,最好的辦法便是離開大元。」

    裴容卿心驚於世家勢力之大,便說:「既如此,你便和本宮一起去齊國吧。」

    「齊國的確挺適合,臣妾聽說近些年齊國國力增長的很快……等等,娘娘也要出宮?」她這才反應過來,驚的臉色都白了。

    「你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本宮便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裴容卿勾唇一笑,「何況朝政之事,本宮向來是不感興趣的,從前不過是趕鴨子上架罷了,如今連陛下都發話了,本宮當然要抓住機會。」

    「可……如果娘娘一走……」

    「亂不起來。」裴容卿知道她要說什麼,截住她的話說道,「本宮做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主要還是由幾位大人拿主意,所以你不必擔心。本宮只問你,願不願和本宮一起。」

    她激動的點頭:「有娘娘的照拂,臣妾當然求之不得!否則臣妾一個女子,要在宮外生活下去實在有些艱難。」

    「如此就好辦了。」裴容卿簡單的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她,「兩日後,你便和含煙一起過去,在那兒等著本宮。」

    聽裴容卿說她連住處都已找好,東方舞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的說:「臣妾……臣妾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

    「本宮相信你。」裴容卿一笑,她之所以想拉東方舞一起,就是看中了她這份細心和冷靜,這段時間以來自己交給她的幾件事她都辦的十分妥帖,看一處屋子自然不話下,「含煙雖然也很能幹,但一直聽本宮的命令,有些事上還需你來拿主意。」

    最初的激動和震驚過後,東方舞也冷靜了下來,她想了想,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臣妾不會辜負娘娘的期望。」

    「你無需如此,出了宮,你我就不再是皇后與宮妃。」裴容卿忽然笑道,「那麼,你明日便死吧。」

    東方舞忍俊不禁:「臣妾明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臣妾驚懼引起各種不適,早已多次請過太醫,明日因體弱而暴斃,也不會引起懷疑。」

    「如此甚好。」裴容卿鬆了一口氣,和她商量起各方面的細節,直到確定毫無破綻萬無一失。

    晚膳後東方舞神色極為輕鬆:「娘娘,臣妾今日想大著膽子請娘娘同游上林苑,不知娘娘可賞臉。」

    「舞妃如今看起來似乎活潑很多,本宮第一次見到你便是在上林苑,那時本宮只覺得你是個極為謹慎之人。」

    她似乎也想起來那一事,不由笑道:「臣妾那時不知娘娘是什麼樣的人,自然小心為上,讓娘娘見笑了。」

    攜手與她走出未央宮,裴容卿笑了笑說:「如今看來你是對的,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不驕不躁,謹小慎微,有防人之心但無害人之心,你是個有後福的。」

    「娘娘謬讚了,臣妾旁的優點沒有,只是有點自知之明罷了,有些事,不該自己做的不該自己想的,便不會去想不會去做,如此,日子倒也過的安生。」

    「就是這份自知之明最難得,有多少人看不透看不穿的就是這點呢?」裴容卿淺淺一笑,看著夜幕降臨下上林苑逐漸亮起的花燈,「宮中的盛景不少,只怕以後就沒機會再看了。」

    「娘娘入宮以來一直繁忙,大約沒有太多的空閒時間,臣妾卻是把這宮裡任何一處都看的夠了。」她笑著道,「只怕不止臣妾,這宮裡其他的女子都是如此。」

    似乎的確是是這樣,她來到這個異世之後,常常連散個步的時間都沒有。以前怎的沒發現自己是這樣一個勤奮的人,裴容卿不由的一笑:「不知這宮裡其他的女子願不願意出宮。」

    「她們大多只是普通官宦家的女兒,在宮裡至少衣食無憂,出宮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光景。」東方舞輕聲道。

    裴容卿頷首,對大多數女子來說,安定比什麼都重要的吧。

    二人說著便走到了上林苑的盡頭,不遠處正是太液池,花燈將水面照的亮如白晝,而池邊,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們眼中,他負手而立,安靜的看著水面,背影一如既往的孤高清冷。

    東方舞驚呼一聲:「是皇上!」

    裴容卿愣了愣,有些意外會在這裡看到他,但是此時又不能裝作沒看到,只好和東方舞走上前行禮。

    「免禮吧。」他並未因她二人的出現而意外,轉身對她們微微頷首,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東方舞似乎對他有些畏懼,只低著頭不語,裴容卿只好開頭:「臣妾飯後消食,無意驚擾陛下,臣妾這就告辭。」

    「朕在等你。」他安靜的一句話讓裴容卿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震驚太多明顯,他竟然低低的笑出來。

    東方舞見狀忙道:「臣妾忽然想起宮中還有些事,先告退了。」說罷不待裴容卿發話便很快走開,讓裴容卿很想撫額。

    「皇上怎麼知道臣妾要來這太液池邊?」她狐疑道。

    「朕去你的宮中找你,沒看到你人。」他打量著她,「病可好了?」

    裴容卿一愣,心中腹誹著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已經大好了,多謝皇上關心。」

    「既是大病初癒,就仔細著別吹風。」他看了她還有些單薄的衣服,微微蹙眉。

    裴容卿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弄的十分莫名,遂打起精神應付著。

    「謝皇上關心,臣妾會小心的。」

    「你的確很小心。」他似乎意有所指,忽然話鋒一轉,「裴昭一家已經回老家了?」

    「是,裴大人昨日便離京了。」聽他問起裴昭,裴容卿心中的狐疑更甚。

    「你也是裴家的兒女,卻依然要待在這深宮中。」他忽然看向慈寧宮的方向,「母后也是。」

    「臣妾和太后身為皇家的兒媳,就是皇家人。」

    「皇后做事總是讓朕無可挑剔。」他微微一笑,「從前朕還有許多擔心,如今看來竟都是朕多慮了。」

    裴容卿心中的不安和狐疑越來越大,不由的問道:「皇上,您今日到底想和臣妾說什麼?」

    「舞妃的身體似乎不大好。」他話鋒又是一轉。

    雖然被他頻繁的換話題弄的很是莫名,但她面上依然不動聲色:「賢妃娘娘的死對舞妃的打擊很大,這些日子她的精神都不是太好。」

    「若她願意,便將她送出宮吧,朕那日所說並非玩笑,留你們在宮中本非朕之所願,終究是朕對不住你們。」他的神色始終很安靜,語氣平淡,彷彿下一秒便是要乘雲而去。

    裴容卿被自己這個荒謬的念頭逗笑了:「為何皇上從前沒這麼做?因為太后的阻攔嗎?如今宮中無子嗣,安王妃因為瘋癲,生出的孩子只怕並不是合適的繼承人,陛下可想過大元的以後該如何?」

    「這一點皇后無需擔心。」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只是找個繼承人,只要合適便可,無所謂他是不是姓元。」

    裴容卿默然許久,才開口道:「看來陛下是打算把江山拱手相送了。」

    「對百姓來說,誰是統治者都無所謂,只要能為他們帶來福利。而對皇后來說,大元的江山將來屬於誰都並不重要吧,那時你已經不在宮中了。」他不以為意,笑的雲淡風輕。

    裴容卿心中一緊:「臣妾並不是……」

    「朕早說過,你若要離宮,朕不會反對,所以你也無須瞞著朕。」他忽然伸手,撩起她額前的一綹發,「若你出宮,朕反而覺得心安一些。」

    雖然這的確是她所求的,但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出來,裴容卿依然感覺到一股無名火從心中躥出來,她看著他,目光冷冽:「陛下是不是覺得,只要臣妾還佔著這個位子一天,就是對先皇后的一種背叛,所以不遺餘力的要把臣妾哄出宮,讓臣妾自覺放棄這個位子?」

    一開始自己根基太淺,不能貿然出宮,現在時機已經成熟。雖然她的確在計劃著這件事,可是如今這個男人卻是在想盡辦法的哄她自覺出宮,讓她覺得十分屈辱。

    如果有這個覺悟,如果覺得虧欠,一開始為何要用那種態度對待自己?呵,如今朝中危機解除,太后重病,便急不可耐的要將自己趕出宮麼?

    元懷瑾看著她含著怒氣的小臉,忽然笑了,低頭用目光將她牢牢圈住,漆黑的眸子裡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影子。

    「皇后,你這樣的表現,會讓朕懷疑你在吃醋,在嫉妒。」

    她因他忽然的靠近而心浮氣躁,不由的後退一步,沉下臉說:「皇上,先皇后只是一個死人,臣妾嫉妒她什麼?嫉妒她即使死去一年多也依然讓您念念不忘麼?」

    「你說的對,你的確無需嫉妒她。」他含笑看著她,「但,皇后在憤怒什麼呢?」

    「陛下這種行為,會讓臣妾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她輕輕吐出一口氣,「雖然臣妾一直認為臣妾所做的事都是為了自己,但間接還是幫了陛下不少的。陛下何必急著趕人呢?」

    「皇后難道不打算出宮嗎?」他挑眉問道。

    裴容卿一口氣憋在胸口,半晌只得不甘不願道:「臣妾的確很早就有這個打算,但這是兩回事,臣妾自己選擇離開和被陛下趕走,性質不同。」

    他低低一笑:「原來如此,看來朕不小心傷到皇后的自尊心了。」

    裴容卿不由的瞇起眼睛,總覺得他這句話的語氣有點不太對,好像是在哄著自己一般,她不禁咬牙。

    「皇上放心,無論皇上有多不待見臣妾,要不了多久臣妾便會徹底消失在皇上的面前。」裴容卿挑眉平靜的看著他。

    「朕從來沒有不待見你,只是,時機不對。」他忽然輕輕喟歎一聲,彷彿真的十分遺憾。

    裴容卿心中一跳,不禁挑釁的看了他一眼:「陛下認為什麼時候才是好的時機?如果臣妾在先皇后之前認識陛下,陛下就會認可臣妾這個皇后了麼?

    他靜靜的看了她許久,微微一笑,脫下身上的袍子給她披上:「皇后,起風了,回去休息吧。」

    裴容卿一下子愣住,他忽然俯身在她耳邊留在一句話:「朕同樣沒有不認可你這個皇后,只是不知待你離宮之後,你還願不願意承認你是朕的皇后。」

    說罷,他像摸小孩子一般輕輕撫了撫她的額頭,轉身離開,裴容卿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胸口的怒氣更盛,不由的開口:「皇上,一旦臣妾離宮了,這個身份也隨之死了,那個時候,臣妾當然與皇上再無瓜葛。」

    他的背影稍稍一頓,轉身看著她,含笑道:「皇后,但願朕與你還有再相見的機會。」

    再沒有了,我的陛下。

    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緩緩凝起一絲冷笑。一旦出宮,這個身份,連同你這個人,都與我再無任何關係,即使再見,我也可以裝作不認識。

    她垂下眼睛,低低的道了聲:「回去吧。」守在遠處的宮人立刻提著燈上前。

    在這之後很久她都再也沒有見過元懷瑾。第二天,東方舞果然因病過世,裴容卿為她簡單的舉辦了一下喪事,期間東方家只派人來看過一眼,沒多觀察便離開了,顯然他們早已放棄這個在宮裡無法給他們帶來任何利益的女兒,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家族之人這樣的涼薄依然讓東方舞有些傷心,但傷心過後,出宮的信念便更加強烈了,她在裴容卿的未央宮了住了一日,第二日便和含煙一起,踏上了前往盛京的路途。

    楚飛闌看著不甚靠譜,但做事其實很細心,看著他十足充分的準備,裴容卿十分放心,準備了一個數額很可觀的銀票,卻被他傲嬌的拒絕了,她也沒有堅持,把銀票全部給了東方舞和含煙,這個世界雖然分為五國,但銀號都是開遍五國的,哪裡都可以兌換,貨幣也很統一,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一下子少了兩個得力的人,她的事立刻多了起來,但是這些都還容易應付,最麻煩的卻是——

    「最近怎的沒看見含煙姐姐?」幾次出入她的未央宮,邵梓孺終於提出了這個要命的問題。

    裴容卿端著杯子的手不易察覺的一顫,隨即平靜道:「她回老家了?」

    「什麼?」他十分驚訝。

    「裴昭不是攜著一家老小回鄉下了麼?」裴容卿不動聲色的說,「含煙是家生子,她的父母都是裴家的下人,如今他們跟著裴家一起回鄉下,含煙牽掛家人,便跟著一起回去了,而且她年齡也不小了,本宮已經拜託裴夫人為她找個老實可靠的人家。」

    邵梓孺顯然不太相信:「含煙對娘娘忠心耿耿,竟然捨得娘娘?」

    「她總不能真的跟著本宮一輩子吧?而且她雖然忠心於本宮,但她也牽掛家裡人。」裴容卿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麼,邵大人難道看上含煙了?可惜你不早說,否則本宮還可以幫你問問她的意思。」

    他臉色一沉,握著杯子許久不曾開口。

    裴容卿忽然覺得有些心慌,定了定神狐疑的看著他:「邵大人,您今日怎麼了?」

    「含煙真的回鄉下了?可是,為什麼臣得到的名單裡沒有她的名字?」他抬頭看著她,目光中含著幾分凌厲幾分受傷,「裴大人一家離開京城,臣擔心裴大人另有目的,所以將所有人都調查了一遍,臣這裡有詳細的名單,甚至一個掃地丫頭的名字,可沒有含煙。如果她真的跟著裴家回鄉,裴家人沒有必要藏著她。」

    「娘娘,你可以告訴臣,這是為什麼嗎?」他的臉繃的很緊,彷彿在極力按捺著某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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