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洛陽城最後四位武林中人相繼戰死,鄭洵不誤感歎,他覺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可能並不像想想中的那麼偉大,自己一生所信仰的那些東西經此一役似乎也脆弱得不堪一擊,再次凝視著血城洛陽,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沒有了敵人,無良卒立刻整頓隊形,然後齊刷刷向鄭洵他們這方向跑來,拳砸胸口山呼道:「將軍!」
「將軍?」鄭洵冷冷一笑:「我早已不是你們的將軍了。」
「將軍,您······」隊伍中走出一人向鄭洵行禮,聲音中充滿著恭敬:「洛陽反賊已經肅清,請將軍指示!」
鄭洵卻是沒有理他,只是昂首看著天空。這天,依舊是哪呢藍,只是這天空下的古城卻已經成了一座孤城,一座血腥的孤城。他回憶著自己這些年的作為,回憶著當初和這幫無良卒的袍澤情義,又想了想今天的這一切,頓時,他怒火中繞,一張俊美的面容霎時猙獰無比:「滾!」
鄭洵罵著滾,無良卒沒有動,卻將另外兩個人驚得一跳。張橫和王縱自城門打開的時候就躲進了民宅,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裡,但他們終究只是一般平庸的江湖中人,他們雖說也坐到了一派之長的位置,但貪生怕死的本性卻從來沒有改變。
目睹血腥屠城的這一幕,張橫王縱早已經失魂落魄了,瑟瑟發抖的他們原本打算等大家都離開之後再出來,但沒想到鄭洵的這一聲怒吼卻嚇得他們一激靈,王縱更是失聲叫了出來。
王縱一聲叫不打緊,原本已經集結的無良卒瞬間將這棟民居給包圍了,城牆上的無良弩也開始發射。張王二人在民居中蜷縮著、躲避著,此時的他們已經預知到了自己下一刻的慘烈場景,兩人也開始了最後的訣別。
「住手!」鄭洵喊了一聲,眾人卻沒有停下,直到當先那人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無良之師才停止了對民居的蹂虐。
「將軍,請指示!」當先那人抱劍拱手,仍然一副很恭敬的樣子。
鄭洵哈哈大笑,但無論是誰都聽得出來他這笑聲中的悲涼與滄桑。將軍去矣,離開了邊關的將軍已經不能再號令當今的無良了,他們已經成為了另一個力量手中的王牌了,雖然他們念及舊情還叫自己將軍,但這舊情卻只能讓鄭洵感受到被侮辱。
「出來吧,再躲著就真的活不了了。」停住笑聲,鄭洵向民居內喊道:「我是八怪會善使鄭洵,裡面的朋友請出來吧,我用性命擔保你們不死。」
等了半天,民居內沒有一絲動靜,鄭洵又喊了幾遍之後方才看見張橫和王縱戰戰兢兢從民居出來了,他們兩個相互攙扶著,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畏畏縮縮的,他們雙股顫顫,走起路來也是歪歪斜斜,只看得鄭洵一陣可憐。
鄭洵和張橫王縱也算得上是相識,由於他們都同屬九大散教,縱橫會又沒有什麼明顯的家門勢力,算是平庸的草根一代,鄭洵也從沒有將他們當作過敵人。當然,也不屑於把他們當敵人。
無良卒自打張王出來之後就虎視眈眈的,有幾個人甚至還舉起了兵器。鄭洵早知道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武林中人的,當下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二人跟前將他們攙住。在他身後,婷婷楚楚和惡來、二子、花子也都跟了上來。
見到鄭洵,張橫和王縱「噗通」跪倒在地,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一個勁地磕著頭,他們泣不成聲地央求著:「溫侯,救命!」
花子和二子分別將縱橫會的兩位掌門攙了起來,鄭洵瞧著他們懦弱的樣子,心底不住感慨。要在往常,鄭洵最見不得這麼沒骨氣的傢伙,兩軍陣前如果敵人拚命頑抗到底他或許還會放他一馬,如果對方認輸求饒他卻是一定要讓他喪命戟下的,但今天經歷了洛陽城這一場荼毒,鄭洵的內心也有了很大的變化,他非常理解這兩個無能的掌門,也安安發誓一定要兌現自己的承諾,讓他們安全離開洛陽城。
鄭洵知道,這其實是比較困難的,他曾是無良之師的最高指揮,他理解這幫人的脾氣,也知道他們會將一個死命令執行到底,死不悔改。從無良卒今日的作風看來,他們主要的目的就是殺光所有的武林中人,張王二人雖然在江湖中有名頭沒名望,但他們好歹也是一派掌門,他們更見識到了無良之師的殘暴,那麼他們也就沒有了生存的權利。
果然,在二子和花子將二人攙起之後,無良卒一個個都有了動作,他們在找機會,他們想趁著八怪會不注意將這二人送上西天,但鄭洵是不會給他們機會的,緊密主注意著周圍人的反應,鄭洵對大家做了個指示。
二子和花子會意,全力守衛者張橫和王縱開始撤退,惡來在他們後面惡狠狠的瞪著那些曾經的下屬,婷婷楚楚也握緊了手中長鞭防範著無良卒的突然發難,鄭洵自己則走在前面遮擋住弩箭射向他們的空間。
一行人緩慢遊走著,剛才走出來的那個無良卒首領眼見這樣難有機會,只好對鄭洵說道:「將軍,我等奉旨前來平亂,還望將軍您別讓屬下為難。」
「奉旨?」鄭洵停住腳步,笑道:「別忘了,我們可也是奉旨前來平亂的。」
「將軍,您不能這麼做。」首領無奈:「這樣會有人說您包庇反賊,兄弟們恐怕也會對您不敬的。」
「娘的!哪來那麼多廢話!」鄭洵沒有答話,惡來卻是忍不住了,兩步跑過去一把掐住首領的脖子吼道:「是不是老子們不在邊關了,你們就他媽要造反呢?怎麼?老子們求你賞個臉還都不行嗎?是不是非要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夜壺你才甘心呢?啊?」
無良卒全身只有脖子這裡容易拿捏,身為當時統領的惡來當然知道,這個二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去掐人家脖子,直把首領掐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下,周圍的無良卒都不樂意了,雖然你惡來是咱們當初的統領,但現在在我們執行任務時公然糟踐我們老大可是不能容許的。於是乎,大家都抄起了兵器將惡來圍了起來。
「怎麼?想把老子也宰了嗎?」見此情形,惡來放開了首領,對周圍的無良卒瞪著牛眼訓斥道:「那好啊,老子倒是要見識一下你們的厲害,不把我弄死算是你們都它媽的吃白飯的!」
無良卒等著首領的指示,鄭洵等人也做好了應戰的準備,眼見一場大戰就在眼前,首領卻揮了揮手止住大家,然後又對惡來道歉道:「瘋侯息怒,我都是您和溫侯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又豈敢對您不敬。適才是屬下無理,還望您和溫侯將軍多多包涵。」
說完,首領又示意無良卒給鄭洵等人讓開了一條路,讓他們順暢地走出去,城牆上的弩手也聽命放鬆了警惕。
「這還差不多。」惡來猶自罵罵咧咧,肚子一人在後面慢吞吞走著。鄭洵卻是不敢怠慢,雖然現在是寧靜了,但多耽誤一會就多一分危險,為今之計還是早走為妙。
婷婷揚起手來訪了一個煙花,卻是和城外的無良王老奸、丑王馬玩約定的暗號。看著城外也升騰的一朵煙花,婷婷楚楚和鄭洵、二子、花子大喜,急忙向著城門奔去,惡來也不再對首領的祖宗進行一一問候轉而問候城外吃閒飯的兩個老怪了。
鄭洵等人來到城門,老奸和馬玩也趕到了,在大批官兵的護衛下,鄭洵等人在無良卒和無良弩的注視下安然駛出了洛陽城。此時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他們身上,卻沒有注意得到有幾位身著官兵服裝的瘦弱青年順勢來到了城門裡面。
這次的行動,八怪會本來預算讓馬玩和老奸在城外引領官兵接應,自己幾人則到城內和高手一決高下。他們知道,此時的雲夢山正是一場英雄會戰,大多高手都到那裡去了,洛陽的江湖地盤應該不會太難拿下。
只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們背後那個人卻並不僅僅是在讓八怪會擁有洛陽堂口這麼簡單,他們也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將震懾邊疆的無良之師轉換為了個人勢力。
「將軍,為什麼······」一位無良卒走到首領身邊有些疑惑地問道,但首領阻止了他,盔甲下露出的那一雙殘暴卻又悵然的眼睛看向遠方,他說道:「畢竟是他們改變了我們······更重要的,他們還有用。」
屬下點了點頭退往一邊,沒有再說話。首領命令大家將死去的袍澤屍體匯攏在了一間民居裡面,然後點燃了一把火。
火焰熊熊,濃煙滾滾,在火與煙的籠罩中,無良卒和無良弩迅速集結後也開出了洛陽城。他們這次來雖然是奉命行事,但邊關還是不可以不管不問的,在此之前,無良騎已經完成任務先一步返回邊疆了。
無良之師漸漸遠去,煙火中的洛陽城城門也關閉了。城門裡面,一位年輕的城門校尉驚異地看著後來偷偷潛入城裡的一位官兵,只見那位官兵雖然兵卒打扮,卻難以掩飾住那玲瓏的曲線,風塵僕僕的面上也是難以掩飾的姣麗。
「啊,你,你是······」城門校尉卻是曾經與瀟逸和信才有著一面之緣的青龍,經易了半天,他終於失聲叫了出來。
「切。」兵丁翻了翻白眼,平添了許多嫵媚,只是一個大男人如此,在別人看來卻是那麼的彆扭。長出了一口氣,這兵丁對青龍說道:「他們估計還會回來,趕緊招呼弟兄們做好防禦的準備。」
「啊!還回來?」惡魔剛剛送走,竟然還要回來?大家忍不住驚恐地叫道。
卻是:今日無能苟且生,來年豪情凌雲生。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