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卻說獨孤看到一個男人從錦衣衛後面中緩步走了進來,一向桀驁不遜的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將秋水緩緩橫立,擺好了一副防禦的姿勢,獨孤警惕的看著被稱作指揮使的來人。只見他並沒有和其他的錦衣衛一樣穿著飛魚服,也沒有提著繡春刀,反而是一身素色儒裝,手中也搖著一把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渾然沒有臨敵之際的一絲戒備與殺氣。
但即使如此,對面而立的獨孤還是覺得自己幾乎透不過氣來。眼望著來者,完全顧不得自己額頭涔涔留下的汗水,只是緊緊地盯著對方的一絲絲舉動。他知道,自己這次是遇到了生平最為強勁的對手。
「少年,悠著點。」
出人意料的,指揮使來到近前並沒有立即向獨孤發難,只是站在離他兩尺遠的地方笑吟吟地看著他,然後施施然地吐出了瀟逸他們兄弟三人都很熟悉的一句話。
獨孤心頭微微一顫。這句話,第一次聽到還是在雲夢山吧?那可是那個老東西對自己兄弟三人說的。怎麼,眼前這位也說起了這個?獨孤注視著對方,只見他渾身上下散發著說不盡的瀟灑與高傲。從他的眼神中,獨孤沒有看到一絲敵意,反而似乎看到了一絲欣慰。 欣慰?這又是為什麼?自己和他素昧平生,現在又是刀兵相見的時候,怎麼對方的眼中會有這種表情?更何況,剛才還有那麼多錦衣衛死在了秋水劍下他都沒看到嗎?獨孤絞盡腦汁思考著,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猛然間,看著對方那種氣質,獨孤的思緒電光火石之間找到了一個人:二哥劉瀟逸。沒錯,就是他,無論是那種儒雅的裝扮還是舉止間的瀟逸,眼前這人都和他太像了。雖然獨孤也是書生裝扮,但,大字不識的他卻深深感受到來者與二哥兩人身上散發的才是真正屬於受過書本和音樂熏陶的儒雅之士。
這人和瀟逸有什麼關係?他又為什麼會這麼看自己?自己以前也聽老頭子說過,皇宮裡的侍衛都是一群白癡,怎麼自己偏偏就遇上了這麼一位神鬼莫測的高人?是老頭子修為太高目空一切還是自己運氣實在太背?獨孤越想,越發覺得這一切都實在是太詭異了。
「知道擅闖皇宮的後果嗎?」指揮使依然是笑吟吟地問道。
這又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我什麼嗎?獨孤只覺得自己那本來就不太靈光的腦袋現在就像塞了一團棉花似得,直壓抑的他透不過氣來。
錦衣衛越來越多,但他們來到後都是遠遠的圍在兩人身旁並不靠的太近,似乎都在為馬上要發生的打鬥提供出足夠的地方。仔細看去,現在不僅僅錦衣衛來了,隨之而來的竟然還有許多太監裝扮的人。他們來了,也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圍觀。
指揮使輕輕地抬起頭來看了一下四周,好像在等待著什麼。驀地,眼中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了。緊接著,男子週身散發出了一種肅殺之氣,眼神中那絲欣慰也變幻成了一種睥睨天下的狀態。
勉強承受著忽然增強的壓力,獨孤感覺到自己提劍的右手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強掙扎著運起全身功力,獨孤卸去一些週身的束縛,以進為退向指揮使揮劍刺去。
獨孤這一劍,看似平淡無奇的,卻也是極其陰險的。這一招,完全不理會對方的進攻,對自己的週身也不加防禦,只是一劍攻向敵人的要害。這是一個拚命的招數,是他極為拿手的一招,也是很少使用的一招。就是因為這一招,不知曾經有多少闖出名望的江湖前輩魂歸九泉。
這是厲害的一招,也是風險極大的一招。此刻,獨孤再次將絕技亮出,一來是情急無奈,二來就是指揮使剛才的態度讓他篤定對方不會以死相拼。
沒想到,面對著獨孤這絕命一招,指揮使竟然毫不為意,手中折扇隨便一擋將劍勢卸去,隨後又合起折扇在獨孤腰間一推。這一連貫看似輕描淡寫的隨意招式,在一瞬間將獨孤的進攻化為無形不說,反而那看似隨意的一推又將他重重地擊倒在了地上。
感受到一股莫大的重擊,獨孤身不由己地倒在了地上。掙扎著欲待爬起,不料喉嚨突然又是一甜,一口鮮血已是吐了出來。
「沒想到,我獨孤傲十幾年的修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枉我還曾經恬不知恥地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傲視天下了。」
獨孤想著,心底歎著,不由得又是以後鮮血吐出。吐完正要站起身來,獨孤突然看到一雙腳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不用說,肯定是那指揮使,看來我獨孤今天是要命喪此地了。念及於此,獨孤乾脆閉上了雙眼,就等著人家怎麼處分了。
「指揮使,要打架本公陪你,和一個小毛孩子計較什麼?」就在獨孤心灰意冷之際,突然一個雄渾的聲音傳來。
聞聽此音,躺在地上的獨孤驀地睜開雙眼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因為,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這個充滿了霸氣卻總會顯得有些蒼涼的聲音除了自己家裡面那個老東西之外,獨孤實在想不到江湖中還有另外一個人。
「廠公!」
聽到聲音,外圍的太監們也和剛才的錦衣衛一樣迤邐排開,恭敬地將一個人迎入圈內。只見此人也和其他的太監打扮的不一樣,渾身上下一副江湖打扮,目光中更是透著一種複雜的表情。
他,卻是獨孤傲的生父、江湖中惡貫滿盈的地宮宮主、地魔獨孤朕。
「哦?廠公竟然也來了?本使不知廠公大駕光臨,未曾遠迎,多多恕罪啊。」看到獨孤朕進來,指揮使又恢復了原先的瀟灑抱拳向獨孤朕笑道:「宮中刺客,有錦衣衛應付足矣,不知廠公到此又有何貴幹?」
獨孤朕看著指揮使,眼中閃過一絲似乎很不協調的感激,對他點了點頭後又看向地上的獨孤傲,緩緩道:「指揮使客氣了。本公並無他意,只是因為地上這個本是本公的人,特地來向指揮使討個人情。」
「哈哈,廠公要人,吩咐一聲便是,何須勞煩您親自到來呢?」指揮使笑的愈發瀟灑了:「可他是個刺客啊?夜闖禁宮這可是大罪!」
「少廢話,他是來向我回報機密的,被你誤抓了你還有理了是不是?」獨孤朕又拿出了江湖痞氣,立著眉毛吼道:「我要帶他走,行不行?」
「既是廠公的人,本使豈敢強留?」指揮使依然笑的春光燦爛,對著獨孤朕微微額首,做了個請的姿勢。
獨孤朕蹲下身子將獨孤傲攙扶起來。在四目相對的霎那,他看到兒子眼中第二次閃過了那絲感激。一時間,這個臭名昭著的地魔眼睛又一次潮濕了。
吩咐太監將兒子攙扶回去之後,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獨孤朕拍了拍指揮使的手背鄭重道:「老李,謝了。」
「客氣。」指揮使看著獨孤傲,依然在笑:「不過,廠公,廠公?哈哈哈······」
「他媽的,笑什麼笑?你個破指揮使!」獨孤朕聽到指揮使的笑聲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隨後,自己竟然也跟著笑了:「指揮使,指揮使?哈哈哈······」
兩人笑了半天,終於在眾錦衣衛和太監詫異的目光中停了下來。獨孤朕長歎一聲,面對著指揮使深沉地說道:「老李,說實話,我是真佩服你們。」
指揮使看著獨孤朕這副表情,很是誇張地再次笑了起來:「少拍馬屁,欠我一頓酒我是不會忘記的。」
看著指揮使再次發笑,獨孤朕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隨即也笑著說道:「那,現在就去喝點?」
「得了吧。」指揮使白了他一眼:「你捨得放棄父子團圓?」
「不捨得。」獨孤朕憨憨地說道:「不過,我想你更怕回不去嫂夫人怪罪。」
「知我者,獨孤也。我懼者,夫人也。」指揮使毫無一絲怕夫人應有的羞赧:「咱們都散了吧。想必那邊的事情現在也都擺平了吧?」
「那當然,有那個老東西在,有什麼好擔心的。」獨孤朕說著,已是帶領太監們離開了。
看太監們走了,指揮使也令錦衣衛開始整理現場。站在當街,他忍不住向瀟逸等人離去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看了許久。
「就看你們的了。少年,悠著點。」
卻是:鐵血忠魂無善惡,赤子丹心報中國。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