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與茶園,書話常說。
都城豪傑自古多。
身單世險常依禍,竟然苟活。
百難漸成魔,親摯成各。
回首舊夢淚婆娑。
猶乞故人調教我,是非磋砣。
「叮!叮!叮!」
正當大家覺得後事已定,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或情緒之中的時候,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音驟起,伴隨著這陣交響聲,眾人只覺得耳畔縈繞著一曲幽怨的簫聲。
「春光荏苒如夢蝶,春去繁華歇。
風雨兩無情,庭院三更夜。
明日落紅多去也······」
「姐!」驀地睜開雙眼,突然驚醒的瀟逸四下尋找。
是姐,不會錯的。劉致的這首曲娘生前也是極愛的,經常在大家面前撫琴吟唱。今天在洛陽城聽到的簫聲竟然就是這首,莫非姐一直都不曾離開過自己?難道她一直在暗處保護著弟弟?
望遍四周,哪裡有姐的影子?耳畔還響著那幽怨的簫聲,卻是讓人無從捉摸到底是從哪裡、哪個方向傳過來的。
臨終相見卻難見,劉瀟逸一陣惆悵坐在了地上。此時的他,只顧著想念姐姐,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也忘記了胸前被劍氣刺破的疼痛,他的記憶,還存檔在將死的那一刻。
清兒、素娥、魅魂幾位女子卻是看的清楚,劉瀟逸閉目等死的時候、龍玄英刺向劉瀟逸的時候、簫聲初始嗚咽的時候,也正是一件件暗器擊向炎龍劍的時候。
「竹劍?」唐銳和獨孤傲都止住了情緒,他們從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絲驚異。
是竹劍,散落一地的竹劍。剛才一連串的「叮叮叮」金屬撞擊聲竟然就是如今散落一地的一柄柄細小的竹劍,就是這一柄柄小竹劍竟然依仗著強大的衝擊力以及密集度將炎龍劍撞向了一旁,將劉瀟逸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湘妃。呵呵。」捂著胸口,龍玄英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方才竹劍太多,龍玄英也正處於悲慟的關頭,在炎龍劍被撞向一旁之後,一支竹劍正中心口。
湘妃劍,也只有你能用吧?看著滿地的湘妃竹所刻的小劍,瞭解各寶劍習性的龍玄英心底一聲長歎。瀟瀟,好久不見了。
竹劍已經不再射出,簫聲還在繼續。
「二弟!」
「二哥!」
眼見得龍玄英也已經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唐銳、獨孤傲急忙跑到劉瀟逸身旁左右將他扶住。
「兄弟,你沒事吧?」看到衣衫襤褸的劉瀟逸胸前血流不止,唐銳關切的問道。
「二哥,死不了吧?」獨孤傲也是倍加關心。
「死一邊去。」唐銳罵著,伸手抽了他一巴掌。
「人家說的是實話嘛,表達一下關心都不行?」獨孤傲捂著腮幫子委屈道。他沒想到大哥今天脾氣那麼大,一不留神挨了一巴掌。
「還說?」唐銳又揚起了巴掌。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牛,行了吧?」獨孤傲眼見巴掌又要過來,只好求饒。
「相公,你沒事吧?」
「公子,你沒事吧?」
清兒、魅魂也趕了過來,看到劉瀟逸的情形都緊張的問道。
「不是說了,死不了嗎?」獨孤傲又忍不住開口,這次看到的是三張憤怒的臉龐,只好吶吶的挪到了一旁,讓清兒她們靠近劉瀟逸。
「相公。」
「公子。」
清兒和魅魂拉著瀟逸的手聲聲呼喊著,瀟逸卻是沒有一點回應,嘴裡只是喃喃著:「姐,姐······」
「是瀟瀟,咳。」龍玄英對這個曾經的小師弟笑著,忍不住又咳出了一口鮮血。
聽到龍玄英提到姐姐的名字,劉瀟逸回過神來,循聲看向那個曾經的師兄。四目相對,龍玄英在笑,劉瀟逸也笑了。
「龍師兄,你怎麼樣?」聽到龍玄英答話,唐銳察覺到龍玄英也受傷不輕,急忙又到他身旁關切的問道。
「喂,老大,人家差點把咱家老二都給宰了,你還關心他?」老實了沒一會的獨孤傲又開始瞎咧咧了。
「少廢話!」唐銳回頭沖獨孤傲吼道,暗道這傢伙也太討厭了,那張破嘴就不能閉上一會兒?
「就是。」瀟逸撇了撇嘴。
「呦呦呦,剛打完架就變得這麼親了?現在又都聯合起來對付我了?兄弟我是在幫你、關心你你懂不懂?你個沒良心的。」獨孤傲聽到瀟逸也在一旁為唐銳幫腔,叉著腰指著他就數落開了。
「不許你說我相公。」清兒看到相公雖然有些虛弱卻無甚大礙,便站起身來代替夫君與小叔子吵了起來。
「哎,沒辦法呀,有了娘子就是好,吵架吵不過還有幫忙的,看來哪天鬼少我也得找個壓寨夫人了,到時候看你們還得意!」獨孤傲打架沒份,只好藉著吵架來抒發一下自己內心的戰鬥慾望了。
「臭三公子,你還說!」莫名奇妙的,魅魂竟然改變了對獨孤傲的稱呼。
「臭三······我說,真的仗著你們人多是吧?」獨孤傲被群體攻擊,有點承受不住了。
獨孤傲發完牢騷,看著魅魂正要與她辯解,看著看著竟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突然憑空冒出一句讓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話來:
「哎,丫頭,我看你還挺不錯的,要不然就跟了我吧?」
「跟你?你想的倒美!跟你······」
察覺到其中的含義,魅魂情緒高漲的吵架功夫霎時間消失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趕緊躲到清兒身後請求支援:
「夫人,臭三······欺負魅魂。」
看到魅魂嬌羞的樣子,清兒忍不住笑出聲來,拉著魅魂的小手說道:
「敢欺負咱家魅魂,咱們一定饒不了他。不過,魅魂,要是人家真的相中你了呢?那看他那眼睛,嘖嘖,都放光了。」
「夫人······」拉著清兒的手使勁搖著,魅魂臉上更紅了。
「別害臊啊,夫人看你們卻是有些般配呢。」清兒打趣道。
「我看,也是挺般配的呢。」素娥臾也走過來湊起了熱鬧。
「嗯,雖說老三沒個正行,不過應該還是會憐香惜玉的。」大戰已過,不想讓大家那麼沉重,雖然他絕對不贊成好女子跟從獨孤傲,但他心裡清楚這兩人絕對不會成一對的,於是唐銳也加入了媒婆陣營。
「公子,他們都壞。」沒辦法,魅魂只好蹲下來求助劉瀟逸了。
「嗯,他們怎麼都學壞了?」劉瀟逸故意向大家責備道。
「就知道還是公子疼我。」魅魂大喜,總算找到一個幫忙的。
「不過嘛······如果說你們合適,公子倒是很同意他們看法的。」劉瀟逸緩緩地說出了下半句。
「公子,你······」攸地站起,魅魂想再找幫手,卻發現唯一夠資格的觀眾龍玄英也在笑嘻嘻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你,你們······哼,不理你們了。」
魅魂無奈,說完便捂著熟透了的小臉小跑進了胭脂樓。
「哈哈哈······」身後眾人一陣大笑。
這麼一鬧,沒人發覺簫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等魅魂跑回樓內,大家都靜下來之後才感覺到耳畔少了些什麼。
「姐。」猛地站起,劉瀟逸又開始四處張望,卻哪裡找得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師、師弟。」龍玄英撿起丟在一旁的炎龍劍,由唐銳攙扶著也站了起來。
「師兄?」劉瀟逸驀然回首,看到龍玄英正微笑著注視著自己。
多少年了,又一次聽到這個人叫自己師弟,劉瀟逸急忙走到近前,不料想身體虛弱,一個踉蹌差點撞到龍玄英。眾人連忙扶住。
龍玄英胸前插著竹劍,傷口很深,血流不止。雖然剛才唐銳幫他略治了一下,但是大家都知道這已經是徒勞的了。
雙手捧著炎龍劍,龍玄英鄭重的呈給劉瀟逸。上官師叔的遺願,他是知道的。炎龍劍本來就不屬於龍家,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帶著它依仗著它無非是給自己及父親增添內疚而已,事已至此,也該讓龍鳳團聚了。
團聚?是啊,團聚,自己也該和兩位兄弟團聚了。他們兩個人都是那麼的天真,那麼的不懂人情世故,脾氣也都那麼的臭,到了那邊恐怕日子也不好過吧?唉,他們總是那麼的讓人不放心,我不在又怎麼能行呢?別急啊,兄弟們,大哥很快就來了。
看著龍玄英真誠的眼神,劉瀟逸也鄭重的接過了炎龍劍。在接劍的瞬間,他從龍玄英眼中看到了一絲解脫,還有一絲牽掛。
牽掛?這種情感劉瀟逸再熟悉不過了,娘臨終前的那些日子每每看向自己兄妹們的目光······
默默無語,兩人就這麼對立著。
還記得那山花爛漫的時候
還記得我們都那麼的年幼
每日裡,我們手牽著手
每日裡,我們四處奔走
你說我是個小小的賴皮猴
我說你是個壞壞的大混球
每一次你想要什麼東西,
都是讓我向大人提出要求
每一次我受了什麼委屈,
總是有你來主動幫我出頭
那時的你是多麼溫柔
那時的我是多麼沒溜
那時我們什麼都一起平分
那時我們什麼都一起拼湊
怎麼歡樂的時光如此難留
怎麼快活的日子彷彿沙漏
就在我們漸漸成熟的時候
就在我們慢慢懂事了以後
我們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我們踏上了不同的征途
過去的情誼覆水難收
曾經的朋友難再擁有
我們喝著不同的酒
我們唱著異樣的愁
再次見面我們還認識彼此
再次會首我們還念起故舊
只是身在相對的閣樓
我們只能無奈的決鬥
到最後誰死誰生
到最後誰贏誰輸
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利
只有等待著一切結束
等到這一切都結束
等到時間也都止休
我們才能一笑泯盡恩仇
我們才能永在昨日駐留
一碗清酒
一曲輕奏
一世朋友
一生淚流
再回不到從前。含淚而終的玄英如是想。
再回不到從前。熱淚盈眶的瀟逸如是想。
再回不到從前。屋簷上,捧著玉簫清淚兩行的玉人如是想。
淚眼朦朧中看到了雲夢上山,彷彿還有幾個孩子在那裡嬉戲——
「師兄,你抓不到我們的。」
「師兄,來抓我呀。」
「切,大孩讓小孩你們都不懂。別跑,我來了。」
正是:昔日玩伴今敵仇,恩怨生死方見休。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