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時,便是攜記憶而來。
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尋找一個人,尋了幾生幾世,輪迴中不斷地尋覓那抹嬌小身影。
直到母后暗下諭旨,在又一次的冥界投生時,他們讓我墮入了妖族。
她說,日日夜夜守著仙鏡看我一次次地生老病死,會心如刀絞。
貓妖族性情溫和,母后說,即使不能成仙成神,但至少命途坦平,而且,壽命亦長。
我只是無所謂地扯唇輕笑,對我而言,失去了那個人,再長的壽命不過是更長的等待和失望而已。
自毀元神,永世不得超生。
那樣一個膽小無辜,偏又極能惹事的丫頭,竟會以這樣決絕的姿態,逃離整個世間。
逃離我。
貓妖族的王對我極寵,因為貓眼碧潭的預言亦顯示我的來歷非凡。
是的,九重天上華帝的第三子,初成人形於娘胎時便引得凡雀搭橋,飛繞寢殿十日不去,天邊瑞光瀰漫,紅雲碧天的瑰麗異象千萬年來一直被視為六界奇談。
只是,那又怎樣?
「呀,聽說你厲害得緊?怎麼個厲害法?會飛麼?像孫悟空那樣……」
清脆的嗓音彷彿永遠帶著不盡的活力,能摒除人心上的一切煩憂。
記憶裡,她一直是快樂無憂的,雖然是被拂塵仙君半路拾來,寄居天界,卻沒有半分寄人籬下的唯唯諾諾和誠惶誠恐。
第一次見面,她便毫無芥蒂地詢問我是否厲害,大眼黑白分明,襯著一張精緻美麗的小臉愈發迷人。
心神微漾,雖然不知她口中的孫悟空是誰,但也並不打算多問,我僅是抿唇不語。
她倒也不急,只是笑吟吟地伸手摸摸小鼻子,大咧咧地在我身旁坐下。
「這個地方真冷清,你們這些做神仙的不覺得無趣麼?」
無趣?
或許吧,對我而言,在認識她之前,並未知曉何謂樂趣。
「不會。」
本來也是聽父皇日間說起瑤仙台附近近日有所異動,才會抽空過來勘探一番,倒是未想到這個丫頭會在。
她像是覺得奇怪,眨眨眼,逕直湊近我,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突然莞爾一笑:
「我叫蘇遙笙,你叫……宮翎?」
沒錯,我叫宮翎,從最初的三殿下到現在的貓妖,都是這個名字,我只是想著,什麼都變了,至少有個一直未變的名字和容貌。
雖然因為父皇將我的兩成法力鎖進眼睛,那眼珠變為了妖媚的祖母綠,卻至少……還是這樣一張臉,和這樣的名字。那人……若是有天回來,總還是有幾分熟悉的吧。
她像是非常閒,自那日的初遇過後,便一直侯在瑤仙台,更是不知從何處打聽來我的寢宮,便經常往這裡跑。
不知為何,我也並不覺得厭煩,每日聽著她或是趴在窗邊或是坐在階上,絮絮叨叨,清脆的嗓音配上嬌俏美麗的小臉,總是讓人不忍心責怪。
她說人間有趣多了,有電視有網絡有各種好吃的好玩的,這些……儘管在那之後我也親身經歷過,卻在千萬年的等待後,失了興致,或許,因為身邊沒有這抹清麗的身影,一切都是無趣的。
我的眼神在她身上駐留的時間越來越久。
「殿下大人殿下大人!」
一道嬌小身影伴著清脆歡騰的嗓音一併躍入眼簾,她手裡抓著一顆黑乎乎的石頭,興奮地跑進來。
「你看,這顆石頭會說話!居然像烏龜一樣能夠縮手縮腳的!」
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感應石……
被她說成像烏龜。
我靜靜地默了一會兒,不得不說,她很奇葩,這顆石頭雖然剛剛繼位,卻明顯是這一代感應石中的翹楚,竟能被她當成普通石頭一般挖來,也著實是好笑了點。
挑眉和她手中的石頭對視了一眼,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若是喜歡,便……拿去養著吧。」
無視憤怒的石頭,我只是伸出兩根手指往它的額上一點,瞬間封印了它九成的靈力。
太大的靈力攜在身邊,對一個人類女子而言,未必是好事。
我知道,我已經為了她,破格了太多。
她卻並沒有太開心,而是嫌棄地撇撇嘴:
「這顆石頭長得太醜,不過,誰讓咱第一次見到會說話的石頭呢,就暫時收留它吧。」
清楚地看見那石頭的嘴角劇烈抽搐,我忍下笑,伸手摸摸她烏亮的長髮,眼裡有我不自知的寵溺。
月下老兒說,三殿下,您的情劫到了。
記憶太長久,想著便會倦。
抬眼處,是人間的雲霧繚繞,在世間巡遊這般久,以為會一直下去,卻因為一場貓妖族內的叛亂,認識了一個叫陶七七的女子。
與她……極像的女子。
性情、言語包括習慣,像到讓我會毫不猶豫地想親近她。
也看著她一點點地走近我。
怎樣的神奇宿命呢?明知道她絕對不會是她,畢竟沒有人能夠從元神俱毀中重生,至少沒有噬魂樹和貓妖族的靈珠,絕對沒有重生的可能。
所以,她不會是她。
一直這樣相信著,所以一反對那人的態度,我開始不遺餘力地打擊她。
不得不說,這個叫陶七七的女子,極抗打擊,而且,看著她每每被氣到小臉紅通通的,我只覺得十分有趣。
有趣……麼?
多久未曾有這樣的心思了,竟又一次因著一個人類女子,知道何謂有趣了麼?
「唔,我剛才見到那個莫家人了。」
莫離?
手上擦拭濕漉頭髮的動作微微一頓,我瞇起雙眼,卻仍是無波的語氣:
「他說什麼了?」
耳端電話裡清脆的聲音帶著愉悅:
「我才沒那麼笨直接送到他面前呢,我就是偷偷地跟一個和他在一起的胖大叔打探了點情報。」
在沙發上坐定,白色毛巾被隨意地丟在茶几上,我慵懶地側躺在柔軟沙發上,嘴角也噙起一抹笑意:
「嗯,還算不是很笨。」
耳邊很快傳來某姑娘不滿的反駁:
「本來就不笨好吧?哎呀……」
這聲「哎呀」之後,我就一直沒再聽到她的聲音,正奇怪間,她帶著怒吼的咆哮響起:
「啊咧咧,你丫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黑乎乎的,嚇死老娘了!」
黑乎乎的……一顆石頭,仍是當初被我封印了九成法力的感應石。
(這是應讀者要求的小番外,以後正文中會間或插入這樣的番外,方便全文的進行,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