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蹦極啊?怎麼連繩子都出來了?繩子跟考試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們考試的時候每個人都發了一根繩子嗎?」聽到我跟土匪的談話,蠶豆再次很及時地在他的臉上掛滿漿糊並同時說出了一連串的囈語。
「她玩兒的其實也不是蹦極啦,是過山車!」棉花糖笑嘻嘻地說。
「怎麼又變成過山車啦?一會兒蹦極一會兒過山車的,真不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這些跟奇奇的成績有什麼關係?」蠶豆繼續說他的囈語,永遠在醒著的時候說囈語,這也許就是蠶豆不變的風格吧。
「當然有關係啦!你不懂,咱們奇奇玩兒的就是心跳!」棉花糖咯咯地笑著說道。土匪聽棉花糖這麼說也跟著咯咯地笑起來!
「你們倆知道怎麼回事就行了,千萬別去跟別人這麼說!」我忍不住叮囑土匪和棉花糖道。「這種話說出去沒一點意義,只會平白惹人笑話,不管是我還是說這話的你們都只會惹人笑話!」
「放心吧,也只有咱們之間才能說這種明白話呢。土匪,你說是吧?」棉花糖笑著問土匪。
「那當然了,跟別人何苦說這些?」土匪立即對棉花糖的話表示了贊同。
「不過,奇奇,你想玩兒心跳不要緊,你想沒想過你老媽的心跳啊?你不擔心你老媽會心動過速嗎?」 跟土匪的嚴重擔憂比起來,棉花糖對我故意考砸這件事的態度倒是坦然得多,雖然她也表示了一點質疑,不過,和別人的質疑比起來,她的質疑根本算不上是什麼質疑。
「怎麼不擔心啊!只要想想我老媽看到成績單的樣子我的心都要跳不下去了。」我忍不住歎著氣說道。
「玩心跳總是得付出一點代價的!奇奇,我覺得你不該叫大頭,你該叫風才對!」棉花糖繼續咯咯地笑著說。
「怎麼又扯到風了?風又怎麼惹到奇奇了?」蠶豆問,臉上現出一副簡直就要崩潰了的表情。
「因為也只有風才能像奇奇這樣來去自由!想考第一就考第一,不想考第一就不考。風不就是這樣的嗎?想吹到山頂就吹到山頂,想吹到谷底就吹到谷底,想吹到哪裡就吹到哪裡!」棉花糖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說奇奇是故意不考第一的?就是說她是像風一樣自己吹到第二十五名的?」蠶豆似乎終於鬧明白了一點東西。
「啊,你終於明白了!讓你弄明白點事情可真不容易啊!」棉花糖略帶點兒欣慰地拍著蠶豆的肩膀說道。
「是我不明白嗎?還是你們不明白?奇奇能考第一的話她會不考?她又不傻!她這回豆(就)是考得不好!豆(就)是退步了!你們不要瞎說了,一會兒蹦極一會兒過山車一會兒風的,你們會把她弄迷糊的!」蠶豆似乎很明白地說。
棉花糖聽了他的這番話,只翻了一通白眼,並擺出一副前功盡棄的樣子。接下裡不管蠶豆再說什麼,棉花糖都不再跟他對話,只是偶爾從牙齒的間隙或是鼻子裡發出一種類似「嗤」及「哼」的聲音,我猜是表示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思。
而我則不禁暗暗地想,同樣是朋友,同樣是一起盟過誓的死黨,可是畢竟還會有知心和不知心的區別。像是土匪和棉花糖,不論我怎樣解釋,也不管我怎樣瞞著他們,他們就是知道這次考試的成績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並且他們採取的是既尊重我的選擇同時又為我擔憂的態度。
所謂知己,也不過如此了。可是蠶豆呢?他真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朋友:永遠在我興高采烈的時候及時來給我掃興,永遠要在我灰心失意的時候說出讓我感到更加灰心失意的話。似乎永遠都不能瞭解我的心意,可卻因為擁有太多共同的記憶和共同的經歷而無法捨棄他。
其實,同學們和朋友們的質疑以及可能會遭到麻雀的批評,這些都算不上是什麼真正的煩惱,真正讓我煩惱的是怎麼過老媽的那關。因為質疑還有批評畢竟都是口頭上的,而老媽卻是會給予實實在在懲罰的人。
如果我有孫悟空那兩下子,我倒是可以活得更瀟灑也更自在一點,什麼都不用在乎。問題是我沒那兩下子,孫悟空被扔進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能練出火眼金睛,我要是被扔進什麼煉丹爐早就化成灰了。總之,對於我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超能力的普普通通的初中女生來說,為可能會受到的懲罰而感到擔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拿到成績單的那天,放學回家的一路上,我的心情始終是忐忑不安的。我並不是個膽小鬼,在答應盆景媽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要面對同學的質疑和老師的批評,要接受我那個暴躁老媽的懲罰,如果我是個膽小鬼,我就不會答應盆景媽的請求了。
可是,儘管早就準備好了承擔的勇氣,事到臨頭時還是難免會忐忑不安。如果我能知道我把成績單擺到老媽面前時等著我的具體是什麼就好了,那樣我也許反而會安心了。可現在的情形是,只知道會有一場災難,卻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災難,不知道到底是地震、是龍捲風、是海嘯、是山洪爆發還是什麼,想要稍微防範一下都找不到正確的方法和途徑。
雖然,這次考砸是我心甘情願的,雖然我對那個第一原本真的沒什麼興趣,可是當我重新回到我原來的位置,當我不得不為老媽可能會給予的某種懲罰而感到忐忑不安時,我竟然有些後悔了。我不禁想,我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這是助人為樂嗎?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身為第一的時候體會不到第一的快樂,非要把第一丟掉以後才瞭解它的珍貴)?
還有,我真的像棉花糖說的那樣像風一樣的來去自由嗎?我果然能是風就好了,想吹到哪裡就吹到哪裡的那種自由當然是我嚮往的,可是風這樣隨心所欲地吹不會受到懲罰,而我這樣隨心所欲地亂考試卻要受到懲罰,這就是風和我之間的區別不是嗎?風是真正的自由,我呢?是自己想要自由卻不得真正的自由。嗨,想到這裡我不禁暗自歎了口氣。
歎過氣之後我緊接著又想,這樣歎氣有什麼用呢?該來的還是會來不是嗎?還是想
想有什麼辦法能讓老媽把懲罰降到最低程度吧。可是我想來想去,也沒能想出一個好辦法來。畢竟,第二十五跟第一差距實在太大了,無論我使出什麼障眼法,老媽都會被這個差距給驚嚇到。我想如果我的成績像土匪說的那樣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降下來而不是像這樣蹦極似的降下來,老媽也許還能承受。我承認,是我沒有掌握好分寸,這次蹦極是有點玩兒得過火了。
總之,障眼法之類的就別想了,只能寄希望於老媽今天能有個好心情(儘管知道老媽永遠不會有什麼好心情,但還是希望她的心情能相對好一點,就是別太糟的意思。如果我的壞成績注定是一桶油,那麼我誠心希望老媽今晚的心裡別原本就憋著火,或者就算憋著火也別是烈焰什麼的。
如果她沒看到成績單時心情已經是烈焰在燃燒的心情了,那麼再澆上我這桶油的話……天啊,我連想都不敢想了,那簡直就是世界末日啊!)當然,除了老媽的心情,時機也很重要,我想我一定要選擇一個相對好一點的時機把成績單拿給老媽看,比如老媽正在沉迷於電視劇中的某些情節的時候,比如老媽昏昏欲睡的時候……
總之,最好選擇一個她頭腦不怎麼清醒的時機。想到這裡我不禁向老天誠心禱告,希望老天他老人家今晚能給我製造一個好時機。
老天還的確不負所托,果然給我製造了一個時機,只不過這個時機是好是壞我一時之間還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吃過晚飯,老媽匆匆忙忙地收拾完了碗筷,然後便端端正正地坐到電視機前去了。就見她拿起遙控器把電視機調到了一個頻道,再然後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張彩捲來擺在了茶几上。哦,原來老媽又買彩捲了,而且開獎的時間就在今晚,看來今晚又要上演她購買彩卷生涯中屢戰屢敗的一幕了。我想不如就趁這個時候把我的成績單拿給她看算了,我敢肯定這是一個時機,一個要麼極好要麼極壞的時機。
要麼極好是因為此刻老媽的全部心思都在兌獎上,她的注意力都被彩券給吸引去了,也許對我的成績單就不會太在意了。要麼極壞是因為老媽很可能會把沒中獎的不愉快也混在我考砸了的不愉快中一起奉還給我!那樣的話事態可能會更加糟糕。不過老媽也可能會因為沒中獎而感到過於失落從而沒什麼精神再計較我的考試成績了,畢竟懲罰我是需要有一定的精神的,何況我在剛考完試的時候就已經給她打過預防針了,她應該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