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今天怎麼這麼悶啊!你平時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給拐子叔笑一個!」拐子李好心,我知道,他想讓我開心。但有時候,不是說笑就能笑,雖然我其實真的很願意笑。
「給我了,你吃什麼?」我笑不出,卻舉著烤紅薯認真地問拐子李說。
「我買了兩個呢,給你一個,我還有一個!」拐子李用他的黑手拍拍另外一隻衣服口袋。
我看看他,又看看烤紅薯,還真是要餓得前心貼後背了,禁不住烤紅薯香味的誘惑,一口咬了下去。
「剝皮,剝了皮再吃!這孩子!」拐子李忙著指點。
「哦!」我應聲,去剝紅薯皮,「拐子叔,今天生意怎麼樣?」
「還好還好,托奇奇的福!」每次跟拐子李聊天,心裡都會很舒服。拐子李可憐,十幾歲的時候就拐了,一直娶不上媳婦,後來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生了個娃,生下沒幾天就死了,據說是打那以後他媳婦就瘋了。不過也有人說拐子李受騙了,花了不少的錢娶的媳婦,原本就是個精神病,只是不經常發病。可自打孩子死了以後,她就一直發病了。我不知道哪一個說法是對的,也沒問過拐子叔。以前我沒事的時候總到拐子李的修車攤上逛去,一邊跟他聊天一邊看他給人修自行車,別看拐子叔的腿腳不好,修起車來又快又好,很多人都慕名而來找他修車。有兩次還看見他的瘋媳婦,拐子李給人修車,她媳婦蹲在他的修車攤子後面捉虱子,一邊捉一邊吃。拐子李給人修完車就坐著給她的瘋媳婦梳頭。
我一直都覺得拐子李是好人,要不誰願意要那樣的瘋媳婦?就說老媽吧,雖然沒上過大學,腦子也不是特別靈光,但是也是女人裡面好的了。不發脾氣的時候, 樣子也算好看,可是老爸都不要她,去找了裘皮大衣,所以我覺得拐子李真的是好人。我也很願意和他聊天,他說的都是實在的,不像老棉花糖,盡胡謅八扯的,沒意思透了。
「奇奇,我得走了!」拐子叔費力地往三輪車上爬,我上前用力地扶了他一把,「出了胡同有很長的一個坡兒呢,拐子叔,我幫你推一段兒吧!」我說。
「不用了,我天天騎,沒事兒!奇奇,快回家吧。」拐子李騎著他的破三輪走了,我一邊低頭剝紅薯皮一邊繼續往家裡走。
剛蹭到家門口,一個黑影朝著我嗖地一下撲過來,嚇了我一跳。我不禁往後倒退了兩步,紅薯差點沒掉到地上。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呢,就看見落荒撲到了我跟前。落荒一邊搖頭擺尾地朝我汪汪叫一邊圍著我亂跳。一會兒用爪子扒我的鞋子,一會兒用臉使勁兒蹭我的腿,表現出一副和我十分親熱的樣子。
忽然看見落荒時,我的心情和早上完全兩樣了。早上還覺得它的死活和我沒有關係,現在卻感到我們兩個其實是同病相連。蠶豆不懂,他不懂是因為蘿蔔頭的出現實在影響不到他什麼,要不他怎麼會說出其實有個弟弟也挺好那樣的屁話!我猜好朋友也就是這個樣子了,不管你和他有多好,到底也不能好成一個人。不過蠶豆和棉花糖算是好的了,至少在學校,前街,後街這一帶再找不到比他們還好的了,所以我也知足。
同病相憐的感受讓我覺得落荒並不是一條狗似的,反正我現在一點兒都不害怕落荒了,雖然落荒千真萬確是條狗,而我對狗也仍然心存芥蒂。我蹲了下去,落荒把它的兩隻前爪搭在了我腿上。我伸手摸摸落荒的頭,把沒吃完的半隻紅薯全都給了它。落荒一邊吃紅薯,一邊舔我的手,舔得我手和心都癢癢的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