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霄炎對於自己那不堪於世的身世,本就痛苦不堪。
當年玉素兒在嫁給段煜成之前,就被夜楓琅沾污,段煜成不想家醜外揚,便將此事隱瞞。後來玉素兒懷孕了,段煜成不堪忍受如此大辱,漸漸冷落了玉素兒,恰巧此時,夜楓琅夜闖王府,將懷著身孕的玉素兒帶了走……
沐霄炎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當年他投奔到楚國,假借楚國世子之名,留在楚國。段煜成膝下無子,便將計就計,對外聲稱沐霄炎是自己與玉素兒的親生兒子,改名段灃愷。
沐霄炎對沐翌堯奪他所愛又弒父篡位,自然痛心疾首。他一直盤算有朝一日能復仇。他在楚國忍辱負重,有心討好段煜城,在博得段煜城的信任後,將楚國一切大權獨攬在手。
沐霄炎在楚國算是過了段逍遙之日,那段日子,讓他忘記了自己來楚國的初衷。直到有一日,偶然間發現段煜城在與一個黑衣人在寢宮裡打鬥,他便伏在暗處,隱隱約約聽到段煜城與那黑衣人的對話,這才得知自己的身世。
那黑衣人就是夜楓琅。自腿傷好後,便領著紅月教的弟子,流竄在楚國和錦瀚之間作祟。當他得知沐霄炎認賊作父後,夜闖深宮。不料楚國皇宮防衛森嚴,夜楓琅武功出神入化,段煜城也非等閒之輩。兩虎相鬥,難分上下。
段煜城武功雖高,卻難抵夜楓琅的小人之計。夜楓琅暗中使計,將段煜城打成重傷,沐霄炎看不下去,從暗中奔了出來。
父子相對,竟是冰火般的對質。
夜楓琅無奈,只得再使詐將沐霄炎的穴位點住,從而將他帶走,隨後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了沐霄炎。只可惜,沐霄炎的體質並不像夜無城那般至寒,對於紅月教的神功,他的體質很排斥,根本練不了。於是夜楓琅給他服用一些改善體質的湯藥,而那湯藥中就有一味是鴛鴦鳳血。
鴛鴦鳳血本就稀有難求,有記載能開花的更是寥寥可數。夜楓琅命紅月教的弟子四處打聽後,這才得知江老太妃手中的有一盆。
於是夜楓琅入夜潛入錦瀚國皇宮,從江老太妃寢宮裡將那鴛鴦鳳血抱在懷中。不料半夜聽到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驚擾了宮裡的侍衛。
夜楓琅見如此勞師眾眾之勢,料想這孩子的身份定是很不一般,便將懷中的花又擱回在窗台上,想等那群侍衛走了再取。
夜楓琅轉身潛身入了碧雍宮,想看看那孩子究竟什麼來頭。卻不想鴛鴦鳳血的花粉沾在他的外衣上,那花粉和著碧雍宮的檀香味,成了一股無形殺手,只消一會功夫,那床上的沐靖弘已窒息而亡。
不管夜楓琅是無心還是有意,沐靖弘都不可能再復活,沐翌堯自然不肯放過他。
沐翌堯眸光一紅,手中雲鮫索再次掄了起。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朕不得不報!夜楓琅拿命來!」話畢,雲鮫索已重重向夜楓琅攻去。
夜楓琅掌風一揚,將沐翌堯的雲鮫索攥在手裡。嘴角一翕,嘲笑道:「你們父子二人還真是一類,當年你父親強行帶走了素兒,以致於素兒難產而死,算起來,你父親該是我的敵人,可他卻替我養大了兒子,將功抵過,咱們也算持平!」
「誰與你持平!殺子之仇不報,朕枉為男兒,枉為人父!」沐翌堯素指輕屈,一道寒氣從掌中逸出。轉眼間那寒氣,凝聚成一道剔透,堅實的冰牆,將夜楓琅圍困在中間。
夜楓琅在冰牆裡轉了轉,四面牆面上,映出他凌亂慌張的身影。
「想困住本座,你還不夠格!」
夜楓琅雙掌合十,一團團冰藍色火球,在他週身跳躍起。隨後掌風一揚,那火球瞬間變大,猛得一炸開,從中爬出成千上萬條火蟲。那火蟲身體通亮,身上燃著雄雄不滅的火焰,所到之處,火焰呼哧燃燒不盡。
沐翌堯的冰牆,轉眼臆化成一攤清水。
沐翌堯的身子往後退了退,真氣倒逸,心口一揪,一股腥甜噴湧而出。
「自不量力!」夜楓琅一甩黑袍,揚手就要朝沐翌堯劈來。
一道嫩黃的身影飄來,將夜楓琅的那一掌給擋了回去。
「琉兒!」沐霄炎與夜楓琅異口同聲呼道。
沐琉璃抿了抿嘴,對著夜楓琅喚道:「師公,看在琉兒的面上放過他!」
夜楓琅一陣驚愣,扭頭朝沐霄炎望了去。見沐霄炎臉色一陣青白,不由明白,沐琉璃定是知道了什麼。
不由笑道:「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快讓開!」
沐琉璃杏眸一冷,一改往日的嘻哈,道:「師公若是殺了他,從此以後便是琉兒的仇人,試問世間有誰能與自己的殺父仇人和平共處的!」
沐翌堯身子一僵,不由朝沐琉璃望了過去。一個念想在他心裡翻湧起。舉眸一望,見錦畫正立在不遠處,在她身邊,站著一個身形魁梧,滿臉落腮鬍子的人。那人一身粗布衣,身軀凜冽,可見武功絕不一般。沐翌堯瞧著此人,只覺分外熟悉,卻道不出是誰。
「她是朕的女兒!」沐翌堯將注意力收了回來,喃喃自語起。
錦畫點點頭,步上前就要朝沐翌堯跪起,無奈重傷在身,腿腳軟弱無力,只得由那落腮鬍子男人扶著,對著沐翌堯點點頭。
「門主,柳兒就是門主與夫人的女兒!」
「琉兒!朕的琉兒!」沐翌堯心血澎湃,難以抑制的激動讓他言語哽咽,猛得心臟一抽,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父皇!」沐琉璃驚呼一聲,朝沐翌堯奔了過去。
沐霄炎見沐琉璃淚流滿面,痛不欲生的,身子一僵,形同靈魂抽體,任憑夜楓琅怎麼喚他,也喚不回他的心魂。
此時的沐霄炎見沐翌堯倒下後,並沒想像中的那般快樂,當他看到沐琉璃的眼淚如珍珠般,一顆顆墜下後,他的心越發揪痛得緊。原來,在這不知不覺地十二年中,有些感覺,其實是不真實地,比如說仇恨,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種感覺已在漸漸淡化。看到沐琉璃哭,他也跟著痛苦。
不由暗自念道,不,琉兒,我不是有意要讓你難過的!
沐霄炎開始苦惱,許久後才回神,搖晃著身子朝沐琉璃步了過去。
「琉兒跟我走!」
「不,你不要琉兒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真心對琉兒好過,你不過是想利用琉兒來對付父皇!讓母妃痛苦!這便是你一直想要的!」沐琉璃歇斯底里地抽泣道。
「琉兒不要這樣,其實我……」沐霄炎聲音嘶啞,不知如何表述自己對沐琉璃那怪異的感情。
想想這些日子,他對沐琉璃的故意冷淡,不過是想麻痺自己,然而這種麻痺只是用來折磨他自己。
「公主,門主只是暈了過去,讓屬下帶門主回去療傷可好?」落腮鬍子男人道。
沐琉璃點點頭,正要將暈厥過去的沐翌堯交給落腮鬍子的男人時,夜楓琅大步步了過來,擋在兩人面前。
「沐翌堯他不能走!龍王令還在他身上!」
錦畫身子一怔,支著虛弱的身子對著那落腮鬍子男人道:「哥哥,我們不是夜楓琅的對手,不能與他硬拚!」
落腮鬍子男人頷首點頭,隨後投給錦畫一個放心的眼神,俯在沐琉璃的耳邊低聲說道:「門主病得很重,要想離開此地,就得煩勞公主施個人情!」
這落腮鬍子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多年的薛劍。薛劍自墜入無情谷後,身中無情花之毒,辛好珠兒路過,救了他一命,可是身上的無情花毒,讓他痛苦不堪,珠兒想到鴛鴦鳳血,便用鴛鴦鳳血的花汁替薛劍解了無情花毒。
薛劍感激珠兒的救命之恩,答應留在珠兒身邊替珠兒辦事。前幾天,珠兒的身份暴露後,薛劍便將她帶出了皇宮……
沐琉璃杏眸靈靈,自然明白薛劍言語中的寓意。不由緩緩直起身,朝沐霄炎看了過去,隨後袖中短劍一舉,架在沐霄炎脖勁上。
「快叫他們讓開,不然休怪我!」沐琉璃字字如冰,深深刺痛著沐霄炎的心。
「琉兒,不要這樣!」沐霄炎垂下鳳眸,不敢再看沐琉璃冰冷如刀的眸光。
「讓我們走!」
沐琉璃再次呼道。
沐霄炎無奈,只得淡淡一笑,扭頭對夜楓琅道:「讓他們走!沒有了琉兒,即便有了江山,我也不會開心!」
夜楓琅苦苦一笑,他精心謀算了一輩子,眼看就要到手,卻壞在一個小姑娘手上,自然不甘心。只是不想沐霄炎難做,不情意地道:「也罷!」
隨後揮手示退身後的士卒,給三人讓路。
沐琉璃扶著沐翌堯步出百步之外,隨後將沐翌堯交給了薛劍。
「我已按照你的方法做了,往後就煩你們好好照顧父皇!」
話畢,轉過身正要離去,卻被錦畫喚了住。
「公主要去哪裡?」
沐琉璃一怔,繼而搖了搖頭。
「我好累,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陣子,姑姑不用擔心!」
說話間,腳尖輕點,化作一團輕風而去。
「琉兒!」錦畫高呼而起,但沐琉璃早已躍出幾丈之外。
風輕輕地,暮色已降下。沒有太陽的夜晚,原來是這般清冷,沐琉璃望著頭上孤零零的月亮,眼眸一酸,兩股清淚滾滾而下。此時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望著空中的那弧月牙,既然不知何去何從……
PS:本想就此結文的,總覺故事沒完,明天還有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