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餓了,尤其是在一番惡戰之後,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他是真的餓了,尤其這碗簡單的米粥,現在散發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溫暖味道,身子僵硬的河伯任由衛子夫將他扶起來,然後靠在一直粉藍色的靠枕上:「你是打算餵我嗎?」
「不然你自己吃,我也是不介意的。」衛子夫將粥放到了床頭櫃上。
河伯真恨自己多嘴,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衛子夫的小心思卻不止於此:「還有,在有求於別人的時候,語氣應該客氣一點,就算你的身份特別,可是在人類的世界裡混跡了這麼久,你也應該學會一點了吧?請,對不起,謝謝,這種基本的禮儀,我想,我不需要像教小朋友一樣向你普及了吧?」
「你這個……」河伯咬著牙,還是忍了下去。
衛子夫只想趁著河伯沒有恢復過來,好好地教訓他,絲毫不顧後果,她當然還是餵著河伯吃粥,一小口,吹得溫熱了,送到河伯的嘴裡,一絲不苟地完成,溫熱的食物流入到河伯的身體裡,他的能量似乎也恢復過來了,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這一點動靜也讓衛子夫注意到了:「看起來,你快要恢復過來了,不過,我來之前,唐三成告訴過我,你的身體雖然恢復過來了,可是你的修為在短時間內卻是沒有辦法恢復的,從今天起,我們勉強算是公平的。」
「怎麼個公平法?」河伯沒有注意,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順著衛子夫的路子在走了。
「你不再是可上天入地的河伯了,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在力量上可能略遜於我的男人罷了。」衛子夫說道:「這樣對我來說,已經算是公平了。」
河伯突然坐了起來,身體終於可以活動了,他第一時間將雙手扼向衛子夫的脖子,手剛剛撫上去,衛子夫就將他的雙手反制過來,她的力道出乎河伯的意料,他又剛剛恢復力氣,居然被衛子夫壓在了床上,衛子夫小腿一頂,河伯被重擊了一下,衛子夫說道:「你果然不老實。」
衛子夫鬆開手:「放在你剛剛恢復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了。」
她拿著碗走進廚房,河伯坐起身來,嘴角不自覺地浮上一絲微笑,馬上又壓下去,他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公寓,據他對陰人組織成員的瞭解,衛子夫的父母都是收入不菲的人物,她卻住在這一間普通的公寓裡,外牆已經斑駁,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書桌上擺放著她與父母的合影,還有一張,是她的單人照,她站在輪船上,雙手伸開,身靠著大海,展開了笑顏……
「你在看什麼?」衛子夫不知道何時走了出來,河伯知道自己修為大損,現在連一個普通人的腳步聲也聽不到了,那三個人,害得自己好苦,或者,原本就是自己害了自己,撿到那一塊玉碟碎片,自以為迎來嶄新的一頁,卻讓自己陷入了牢籠,妖族,河伯苦笑,自己不過是龍族中的一員,法力高強,清高得很,不願意去修那什麼天道,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這份清高卻徹底坑害了自己,做人,做龍,果然都要低調,順應天道才對。
河伯站了起來,馬上朝門外走去,衛子夫說道:「恕我直言,現在的你和以前已經截然不同,沒有身份,你在現代社會裡,寸步難行,你現在就如同外面的流浪漢,想要找一個可以收容你的地方,並不容易。」
河伯轉過身來,衛子夫所言非虛,自己眼下的確是沒有去路了,衛子夫說道:「你先留下來,等你想好你以後要如何過活再說。」
他不語,他知道自己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至少可以恢復一成的修為,僅僅是一成而已,那時候,至少會比現在強,這一個月恐怕不得不蝸居於此了,衛子夫說道:「放心,我不會吃了你,前提是你不要扔我下樓。」
一個月的時間對於河伯來說,實在是很短,他經歷的那些個日夜,相較於一個月來說,實在是太漫長了,這原本是不值得一提的三十天,可是他低估了衛子夫,這個女人實在是膽大包天,居然趁自己喪失修為對自己大呼小叫,出街要拎包,回家要打掃衛生,最後被逼著連飯也要學著做了,雖然只是一盤蛋炒飯而已,衛子夫完全就是傳說中的河東獅吼!
「河東獅吼……」一邊做著蛋炒飯的河伯,一邊在嘴裡嘀咕著。
衛子夫重重地咳了一聲:「你知道什麼是河東獅吼嗎?你知道來歷嗎?北宋的時候,有一太常少卿、工部尚書陳希亮,亮有一兒子叫陳慥,此人狂放不羈,傲視世間,視榮華富貴為糞土,儘管是官宦之後,不坐車,不載官帽,隱居龍丘。蘇東坡因烏台詩被貶到黃州任團練副使,不期遇上陳慥,兩人成為好友。陳慥在龍丘的房子叫濯錦池,寬敞華麗,家裡養著一群歌妓,客人來了,就以歌舞宴客,而陳慥的妻子柳氏,性情暴躁凶妒,每當陳歡歌宴舞之時,就醋性大發。拿著木杖大喊大叫,用力椎打牆壁,弄得陳慥很是尷尬。」
河伯並不清楚衛子夫詳細解釋河東獅吼的用意,這個女人的心思,他有些摸不透,只有耐著性子先聽下去,他倒想看看,這一次,衛子夫又在玩什麼花樣。
「見到這個情形,蘇東坡就寫了一首詩取笑陳慥: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東是柳氏的郡望,暗指柳氏。獅子吼一語來源於佛教,意指如來正聲,比喻威嚴。後來這個故事被宋代的洪邁寫進《容齋三筆》中,廣為流傳。河東獅吼由此而來。」
「那又怎麼樣?」河伯又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
「你剛才說我是河東獅吼,那你可是說錯了。」衛子夫似笑非笑:「河東獅吼是形容自己的屋內人的,也就是自己的妻子,可是,我們倆可不是夫妻,所以,你說,你剛才是不是說錯了?」
在這裡掉坑裡了,河伯的一張臉一會兒紅,一會兒黑,甭提有多難看了,衛子夫指了指鍋裡:「看著點火,要糊了。」
目送衛子夫出去,河伯居然笑了出來,為什麼笑,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嘗試了很多以前從來不會做的事情,包括改頭換面,讓自己更像一個現代人,現在他走在路上,就是一個品相出眾的年輕人,格外地引人注目,他還學會了做飯,包括西餐,這些都是衛子夫的功勞,在她的調教下,河伯居然朝著五好男人的方向哪展,這一點,河伯並沒有馬上反應過來,他只知道,一個月後,只要自己恢復些許的能力,就可以擺脫那一隻母老虎。
這中間還有一個插曲,衛氏夫婦曾經上門來找女兒,看到河伯的那一刻,兩人自然驚訝莫名,魏依一直擔心女兒愛上河伯,會從此淪陷,失去自我,可是看到河伯穿著圍裙在廚房做飯的時候,一顆心徹底放了下去,衛青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一直叨咕著要是唐三成他們看到了做何感想,魏依沒想到女兒居然可以讓河伯變得老實,雖然慶幸她沒有被河伯擰斷脖子,但聽到一個月的說法之後,也是憂心忡忡,倒是衛子夫不以為然。
聽到這裡,唐三成有些埋怨的意思了:「那二老明知道你在子夫那裡,居然一點口風也不露,實在是太狡猾了。」
「是啊,突然跑到國外去,也不知道是在哪個角落裡,居然一點音訊也無。」小山說道:「現在女兒都不見了呢。」
提到衛子夫,河伯的臉色又變了,符羽說道:「一個月滿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河伯看了一眼符羽,面色沒了下去:「女人都是這麼可怕的動物嗎?直覺真是可怕的東西。」
「其實,和子夫在一起的那一個月,是你最開心的一個月吧,你沒有費盡心思去算計什麼,因為被子夫反制,反而享受到了很多以前沒有機會嘗試的東西,」符羽說道:「我在想,這也正是子夫的目的吧,讓你嘗試著不同的人生,擺脫過去的你,那個喜歡算計,目的性太強的自己,對於你來說,一切都與眾不同了,你不得不承認,你感覺到新的自己了,或許是……平靜?」
白逸看著符羽,這個女人天生聰穎,又懂得看透人心,沈冰也是頻頻點頭,她完全贊同符羽的意見:「嗯,衛子夫根本就是你的恩人。」
「恩人?」河伯的嘴一癟:「我看我和她根本就是孽緣罷了。」
孽緣的說法讓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是啊,這根本就是孽緣,衛子夫終於讓河伯感受到了新的自己,可是她為什麼要突然離開呢?衛子夫究竟在搞什麼鬼?
「子夫是什麼時候不見的?」白逸問道。
「正好一個月的那一天。」河伯說道:「這個女人,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我真想親手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