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少爺返到座位上,氣喘吁吁,滿臉緋紅。
剛才明明好像看到若采的身影了,怎麼等自己追上去,一會兒便沒了蹤影,難道是自己眼花了?亦或是自己相思成災,或者根本不是她?
雖然穿著男差服,可那身影怎麼那麼相似?
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劍眉緊緊糾結在一起,美眸癡癡地盯著窗外發呆。
春在小橋西,扁舟輕移,桃香何處度漣漪,兩岸樓高楊柳處,芳蕊依依。
日日翠竹倚,緊縮雙眉,鴛鴦並浴燕雙疾,一縷柔情重水隔,杜宇聲蹄。
黃昏將至,窗外樓下,一汪碧水清澈,漸漸東昇的月光斜灑在湖面上,泛著陣陣粼粼的波光,驚動雙雙熟睡的鴛鴦,蕩起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地隨風無限延去……
遠山重重,深墨黛色, 暗香橫溢,杜鵑聲聲。
看著這些,徐大少爺心中思潮又滾滾翻動,十分落寂。
找她這麼久,不知她現在身在何方,自從那次知道她跌入深潭後,大家都說她死了。
可是自己全然不相信,下了決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非要找到她不可。
直到有一天,終於在一家打漁夫婦哪兒,好像找到點蛛絲馬跡,雖然那打漁夫婦,都異口同聲地說他們救起來的是一個啞丫頭,可是憑著他們口裡對啞丫頭的身影及相貌描繪。
他堅決認為她就是溫若采,他逃跑的大少奶奶。
被他陰差陽錯,稀里糊塗地送去皇宮當宮女,改名為溫玉采的丫頭。
那個拼了命把自己救出刑部大牢,也拼了命把自己送出皇宮的芳蕊公主。
可是,令自己斷腸的是,那打漁夫婦說自啞丫頭那日偷偷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自己曾經一路遭昊國皇宮追殺,也為了多些人力、馬力、財力,好方便找她,他認了二十多年沒見過面的父親,為了找她,他認祖歸宗,為了找她,他答應被封太子殿下,也為了找她,他還要答應做平國未來的君王。
可是,這些他都不想要,他只想要那個世外桃源,那個只有和她兩人的桃源仙地,那個他曾親口許她「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幽幽桃谷。
記得那次宮門分離時,他不是說過「一定要等著我……」嗎?
可是,她現在究竟哪兒去了,自己找遍昊國,現在秘密又來晉國找,天下之大,她現在到底人在何處?為何不等著自己,等著與自己天涯海角生死與共?
「若采,若采,你在哪裡?」徐大少爺喃喃自語,痛苦地閉上雙眼,眼裡全是她那苗條的倩影。
「你現在到底在哪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思念你,多麼想你,想你想得一塌糊塗!」
「我為你純粹心動,我為你癡情守候,這滿腔唯美的柔情,今生注定我要為你潰不成軍!」
想到這裡,徐大少爺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當初她還在自己太師府桃花閣時,為什麼自己不去看她一眼?為什麼要把一人冷落在哪裡?
是不是真的只有離去了才懂得眷戀的韻涵?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天下最令人百轉千回,最令人蕩氣柔腸,最令人欲罷不能的不是上窮碧落,也不是兩處茫茫,而是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身邊,自己竟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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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皇上背著手在皇宮裡慢慢地散著步,身後依然跟著他的貼身太監——小貴子。
「小貴子。」半天沒說話的皇上突然喊了一聲,停住向前的腳步,轉過身來。
「回皇上。」小貴子有點走神,回過神來,趕忙答應一聲,「奴才在。」
身子差點與前面的皇上相撞,緊急剎住腳步,恭敬地等待皇上接下來的話。
「你有沒有發現,自那晚之後。」皇上先是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問出了口,「朕最近好像,再也沒有聽見那蕭聲了。」
「回皇上,這個……」小貴子好像恍然大悟,疑惑地也搖了搖頭, 「奴才也不知道,好像還真是呢。」
「要不……」小貴子正要說什麼,想起上次皇上劈頭蓋來的責罵,當下再也不敢亂出主意了,餘下的話緘口不言。
而皇上呢,也不再問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再次陷入沉默,轉過身去繼續踱著步,背著手又慢慢往前走。
月兒徐徐東昇,碧茜宮燈閃著搖曳的光亮,四周萬籟俱寂,唯有夜風緩緩吹拂迎面撲來,吹動樹枝花葉沙沙的作響。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
「皇上,奴才今夜沒有給你掌燈。」小貴子不得不出聲,提醒自顧往前走的皇上,「前面的宮燈越來越少了。」
「哦?」皇上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夜色朦朧,前面還真沒有宮燈了,禁不住驚奇問道,「朕這是到了哪兒?」
「回皇上,這裡好像是……」小貴子也環顧四周,看了看昏暗狹長的小道,想了一下,突然茅塞頓開,答道,「這裡好像是通往西南角廢苑,梨棠苑唯一的小道,皇上忘了,那夜聽到這裡傳出的蕭聲,你不是還來過……」
是啊,好像還真是的,怎麼自己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地走到這裡來了?
正當皇上百思不得其解,疑惑不解自己的腳步時……
突然,感覺有個什麼東西猛地撞了自己一下,皇上驚奇地剛一轉身,那東西不偏不斜正好跌入自己懷裡……
趕忙低下頭一看,發現原來是————
是個身材嬌小,驚慌失措的人!
「什麼人?」小貴子厲聲喝道,趕忙擋在皇上的前面護駕,好像生怕是刺客一樣,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怕有埋伏。
「對不起。」若采聞著他身上散發的淡淡龍誕香味,一陣目眩,趕忙驚慌失色渾渾噩噩地,從他的懷裡爬出,隨即跪倒在地,連忙說道,「拜見……」
若采不知怎麼稱呼面前的人,只是偷偷看了一眼,黑夜看不清,唯看見他頭上的飄帶,在朦朧的月光照射下隨風飛舞。
不過感覺他年紀雖輕輕,卻貴氣十足,霸氣外溢,但不知他是誰,所以爬在地上不敢抬頭。
身後的香草也嚇壞了,不知面前站著的是個什麼大人物,自己可從來沒有見過,看架勢一副貴族氣派,指不定是宮裡哪位王爺,這可不能得罪,弄不好自己和小姐的小命全會丟。
所以也識相地跪倒在地,渾身抖抖嗖嗖。
「大膽,見到……」小貴子對著面前跪在地上,剛才冒犯皇上的人,正要說什麼。
「小貴子。」皇上一口打斷小貴子往下的話,聽地上那人聲音,似乎是個女子,不想嚇她。
只見他穿著一身差服,驚慌失措,看不清臉面,唯有一雙發亮的眼睛在黑衣中閃爍。
明明是女子卻穿著男子差服,皇上也不想戳穿她。
「朕……,本王是肅親王,二位平身吧。」皇上淡淡地笑道,說罷背著手轉身離去。
小貴子無奈,對著她們兩人「哼」了一聲,一拂袖隨即也跟隨而去……
直到黑影在拐角處消失,若采才回過神來,伸出手一摸,額上濕漉漉地。
這今天也不知犯的什麼煞,冷汗真出了不少!
「香草,那肅親王是誰?」若采一邊把同樣嚇得失了神的香草扶起,一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隨口問道。
香草起來,見人已經遠去,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回小主,肅親王是皇上唯一的胞弟,也是梅太后所生,據說此人極其有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不愛過問朝廷之事,一般人很少看到他,因為他從小喜歡浪跡天涯,四海為家,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故一般人都不認識,不知他什麼時候回宮來了,今夜又為何來這偏僻昏暗,通往梨棠苑的小路,簡直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