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稀里嘩啦的議論迸炸開來,其聲之鼎沸,幾要將整個東海煮成一鍋湯。
大祭司更是黛螺慘淡,一雙翠綠珠眸定定仰視妖王,千般情愫輾轉不絕。
聞聽眾說紛紜,得知妖王法力無邊,又待大家頗好,是以讓眾妖心悅誠服,地位可說是根深蒂固,若要易主反而無所適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舉眾繚亂中,大祭司已不動聲色地恢復常態,向妖王俯首再拜,三千流星瀑垂瀉在冰肌雪膚上,儀容高華不換,「一切聽憑殿下做主!」
聲音清耳悅心,聚訟紛然亦隨之偃旗息鼓,既然作為精神首領的祭司已表態,眾妖又哪有不從之理,面面相覷之下,遂慌忙跪下應承。
掃眉凌芸芸眾生,妖王轉而回眼笑視我,淡墨眸子更顯幽深,宛如暗夜蒼穹,「小巫女,你看大家都贊同了,你是否也該順從民意了?」
身上寒熱交替愈演愈烈,我不由撐住背後的珊瑚柱,緊咬柔嫩的櫻唇,「那是你的民意,關我屁事,都說人妖殊途,怎麼能逆天而行?」
「你沒聽我說麼,我偏偏就很叛逆,越是不允許的事我越要做。」
「可是我不想做!」
他的眼光穿水越波,漫然流轉我週身,即直視著冷汗如雨的我,潤華的笑色一波波盪開,「你身上的妖毒只有我能解,你不想活命了麼?」
我仍是執拗不屈,神羽璇卻是微微一怔,即刻收起了周圍環護的式神,向妖王恭謹地一施禮,「還望殿下大發慈悲,幫她解去身上妖毒。」
妖王瀟閒起身,玉色袍擺軟軟拖過海螺,信手慢條斯理拂弄著人高的幽綠水藻,「不是我不想幫,只是小巫女她自己不要我救,我也沒辦法。」
不顧神羽璇擔憂回覷的目色,我忍著心底盤繞蔓延的寒熱之痛,怒目瞋視妖王,「多謝你的好意,不勞費心,我們這就回人界,不打擾了!」
對滿場劍拔弩張熟視無睹,我拽著神羽璇步下祭台,卻見妖王掃下一道眼風,眾妖兵立時持兵圍了過來,鏗鏘兵響之間,牢牢封阻了我們去路。
妖王玉袍隨波一展,一晃眼間已立足前方三丈處,手中捻著一枚玲瓏碧珠,任由那一道鳳凰假面,在海波中瀲灩流光,卻生生將唇邊那抹柔潤笑色,無端端映出一重溟漠,「幻幽界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我駐足於祭台玉階上,不堪疲憊地垂首,「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是說過麼,要麼你們一起祭海神,要麼你嫁給我。」
百眾沉寂矚目中,我抿唇飲七分苦澀,任憑紅裙白袍迎波搖蕩,流泉般的髮絲在清波中凌亂,心卻似懸旌難寧,眸底神色盡隱入微顫羽睫中。
熔岩般的灼熱,混合著冰河般的寒冷,在體內交匯流湧,便化作了淋漓的慘痛,隨著一呼一吸遊走全身,逐漸地滲透入每一寸的肌膚中去。
神羽璇靜默側視著我,掩不住的焦憂與迷惘,均融化在了萬頃流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