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黃沙凝成的巨刃縱切而下,百尺鎖鏈從中而斷,我即覺右足一緊,竟是被一條黃沙牢牢捲住,不顧我的意願,將我整個人倒提而起!
夜煌猶不罷休,當下利劍一揮,霎時化出萬千劍影,朝半空的我狂瀉而至!
漫天風沙湧動,瞬間化為一道堅實的壁壘,穩穩護住我下方,那數以千計的劍影甫一撞上壁壘,便如滴水入海,頃刻間化為烏有。
光影一陣變幻,身下轉而一片暖暖的柔軟,卻是已落在仙鶴的背上。
一聲長嘯破空,仙鶴立即折轉而回,朝著天際那一輪夕陽振翅而去。
虛脫地趴在鶴背上,我有氣無力地擺手,「你真厲害,姐姐總算得救了!」
女孩悠然盤腿坐在我面前,發間繩帶飄搖,雙手托腮端詳著我,清湛巧笑,「師姐說什麼呢,你可比我厲害多了,怎麼會落在那些人手中?」
師姐?!真難相信我有這麼厲害的師妹!
我隨手抹去唇邊血跡,「這個稍後再告訴你,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麼?!」
她清麗素顏印上迷茫,青眸如疑似惑地凝注著我,「你不是奉師父之命給武林盟主送密信來了嗎?師父見你遲遲未歸,所以讓我來找你了!」
聞言一怔,我將漫身仔細摸索一遍,未搜得信箋所在,遂釋然展顏一笑,「密信我已經送出去了,總算不負師父所托,我剛剛被砸出腦震盪了,現在迷迷糊糊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你給我講講師父,還有,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當然是回我們修行的藥神谷,師父是隱世的神醫,我們的武功都是師父教的,可是師姐你天賦極佳,卻始終不肯學醫術,師父他很遺憾。」
「對了,你不是漢人吧,不然怎麼會是水碧色的頭髮?!」
面對我的抬眸相問,她一怔,偏過頭望著天邊彩霞,鬢髮陰影掩映中,碧色黛眉稍稍蹙起,清爽的水碧秀髮分外鮮明,恍若傳說中的深海鮫人。
「師姐你突然話好多哦,以前從來沒問過,我有記憶時就跟著師父了,他從來不告訴我的身世,不過只要和你們在一起,流螢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搖搖頭,我側首枕在臂上,「這白鶴哪裡弄的?可不可以借我玩玩?!」
「這可不行,這是師父最珍貴的仙鶴,平時他都不讓我們碰,只是今天師父預測到你有危險,所以才讓我帶它出來找你……」
仙鶴越過杭州千山萬水,倏然於雲絮之中箭一般俯衝而下,一片如畫幽谷隨之闖入視野,遠山青翠濃郁,繽紛花海直蔓延到水天盡處。
居所建在藥神谷竹林之中,師父是個仙風道骨的老者,醫術絕世高超,只略施針灸,我的重傷便幾近痊癒,再輔以數味藥,更是功力大增。
如今的身體正值十六光景,我以失憶為由告知師父,他便也不刨根究底,只偶爾會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讓我有種他早已洞悉一切的錯覺。
夜色初上,我已是身心疲憊,遂在井中隨意打了盆清水,取過竹架上的絲絹,正欲垂首洗面,卻在目及水中容顏之時,瞬息驚異得雙目圓瞠——
澄澈清水中,勾勒出一副靜美不可方物的少女容顏,純澈淡雅的絕美五官,猶如絲毫未經雕琢的白玉,卻勝似冰雕玉琢的精緻,緞帶束縛下的長髮飄揚如雲,一雙翦水清瞳流波瀲灩,輕靈無瑕之中,別有一種清麗脫俗的神韻,竟似不可褻瀆的天女,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今日種種遭遇令人匪夷所思,自己竟會來到古代的杭州,從師妹流螢口中得知,現今正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江湖的腥風血雨,她卻一無所知。
魔教中人竟精通妖術,紅裳與夜煌之能已不能以武功而論,更何況那位會攝魂術的教主,師父更是高深莫測,這個世界太多難解的事……
帶著滿懷疑問與不解,我在月色下闔上雙眼,陷入了安恬沉夢之中。
雖然秉性好動的我委實不適合深山生活,但突然發生的一切讓我無法一下子消化,正好趁修身養性之機理理頭緒,總算是接受了發生的一切。
我本欲隨師父學醫,卻怎也記不住最基本的穴道,只得作罷,師父通曉百家武學,我均只學得皮毛,唯獨道家輕功絕學梯雲縱最為拿手。
為了尋找答案和回去的方法,我不能一直呆在深山中,便向師父提出出山的請求,而師父竟意外毫無猶豫地答應了,只是囑咐我萬事小心。
本來流螢也想隨我一起出去,但師父卻怎也不答應,說流螢有自己的命劫,三年後自會帶她去家鄉尋親,那時我們自有相見的機會。
出山這日,師父沒來送別,只有流螢淚下沾襟,目送我離開朝夕相處的幽谷。
殊不知,三年後異域再重逢,卻被捲入一場曠世的苗疆叛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