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又重新靜了下來,但是每個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另一場暴風雨的前兆。
因為易潛龍只是用自己的聲望把反對的聲音強行壓制了下去,最根本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夏正鈞看了看左右,「不管怎麼說,這份遺囑都明顯不公。大哥是他的子嗣,我們呢?難道我們就不是夏家的人了?大家說說,老爺子這麼做,公平嗎?」
「不公平!!」
「就是!我們也姓夏呀!」
「憑什麼呀?」
「還當不當我們是夏家的人了?」
「……」
「……」
夏正鈞這麼一說,立即便又引發了一陣反對的聲浪。
見火候差不多了,夏正鈞大聲說道:「大家說的不錯,我們也是夏家人,有權享受夏家的財產,這份明顯不公正的遺囑,是就算它是真的,我們也不能接受。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對!!」
「不能接受!」
「重新分配遺產!」
「我們要求一視同仁!」
「……」
「……」
見眾人群起響應,夏正鈞心裡暗暗得意,用手往下壓了壓,眾人的聲音頓時小了下來,夏正鈞道:「大哥,你也看到了,大家都認為老爺子的這個遺囑太不公平了,令人無法接受!所以我們強烈要求廢除這份遺囑,平分家產!」
夏正凌冷冷的看著這一切,「是你不接受,還是大家都不接受?」
夏正鈞道:「所有認為不公平的人都不會接受!大家說是不是這樣?」
「對!」人群中,幾乎是眾口一辭的喊道。
夏正凌冷冷的掃視了一眼,說道:「這麼說,你們是不打算接受這份遺囑了?」
夏正鈞道:「沒錯!老太爺要是還當我們是夏家的人,就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既然他這樣安排,那就是不拿我們當夏家的人。他都不把我們當夏家的人了,我們為什麼還要聽他安排?所以,我們要求廢除遺囑,重分家產!大家同意不同意?」
「同意!」人群中,再次眾口一辭的喊道。
凌風拍了拍夏輕歌的手,輕輕歎道:「人性就是這樣,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時候,什麼親情、孝悌,統統可以拋棄,就連父子之情都不例外!看來,你當年選擇離家出走是對的,這樣的家族,真的沒什麼好留戀的。」
夏輕歌微微點頭,現在她已是一身輕鬆,夏老太爺的遺囑已經解除了婚約對她的羈絆,家族的人雖然還在爭吵,但重點顯然只是遺產的分配問題,卻與她無關——當年他離家的時候便已經放棄了家族的財產,現在當然更不會在乎。
夏輕歌輕輕道:「是啊!沒有親情,又怎麼能算親人呢?不過幸好,我還有真正愛我的爸爸和媽媽。」
還有你!夏輕歌看了凌風一眼,在心裡又加了一句。
夏正凌氣得全身發抖:「夏正鈞,你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話來?」
夏正鈞大聲反駁道:「是他先不仁,不能怪我們不義。大家說是不是這樣?」他每說完一句話,一定要加上一句「大家說」,儼然成了家族的代言人了。
「是!」人群中,又一次眾口一辭。
夏正凌的心真的涼了。他本來還對自己的這些族人抱有幻想,現在看來,實在太令人失望了,簡直失望透頂!
「你們這麼做……是在逼我,把你們趕出家門!」夏正凌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沉重的說道。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夏正鈞心裡冷笑,哼,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法不責眾,有本事你就把我們全都趕出去?看看到時候真正被逐出家門的是你還是我們!
他一開始就是打的這個主意,要不然也不會每說完一句話,就加上一個「大家說」了。
夏正凌說完,沒有一個人說話,但是眾人臉上的表情可以很清楚的表明一個意思:法不責眾,你能把我們怎麼樣?夏家離了我們,還是夏家麼?
夏正凌的眼睛裡充滿了迷惘與無奈。這個問題他何嘗想不到?只有眾多人聚集在一起才是一個家族,沒有了人,還能算是一個家族麼?
事情,似乎已經到了一個不得不做出抉擇的關口。應不應該向他們妥協?遺囑廢還是不廢?夏家,何去何從?
突然,易潛龍嘿嘿一笑,道:「現在,我總算能明白當年夏老立這份遺囑的時候,是個什麼心情了。」
聽到這句話,夏正凌彷彿一個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易叔叔,你說什麼?」
易潛龍笑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一點兒事而已。嗯,好像,還是關於你的。」
「關於我的?」夏正凌沒聽明白。
易潛龍道:「你知道當年,夏老立這份遺囑的時候,花了多長時間嗎?」
夏正凌搖搖頭。
「整整三天!」易潛龍道。
人群中再次響起了一陣騷動。人人都知道,那份遺囑並不長,夏老太爺卻足足用了三天才寫完,可見立這份遺囑老太爺下了怎樣的決心,經過了怎樣的深思熟慮。
易潛龍道:「遺囑立好之後,夏老整個人都好像老了十歲。當把遺囑封到盒子裡的時候,夏老拍著盒子,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夏正凌問道。
易潛龍道:「他說:正凌這孩子,什麼都好,可就是心不狠、手不辣,遇事不夠果斷,太重感情了呀!」
聽到這句話,夏正凌彷彿一下子被雷擊中了一般,呆在了那裡。不錯,知子莫如父,還是自己的父親瞭解自己啊!夏老太爺的這話一語道破了他性格的弱點。
凌風也暗暗佩服,夏老太爺這句話,彷彿當年就已經料定會有今天一樣。
夏正凌道:「易叔叔,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
易潛龍笑道:「當時我並不知道你父親究竟寫了什麼,也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是,他既然選擇了讓你當家長,那就表明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你,相信你會實現他的心願。他的心願是什麼,相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又何必問我?」
夏老太爺的心願?!聽到這句話,夏正凌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了一絲光芒。
「我明白了!」夏正凌喃喃道:「我終於明白父親這麼做的意思了!我不會讓他老人家失望的!」緩緩抬起頭來,再次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不過這個時候,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剛才那份迷惘與無奈。
「你們不是不願意接受這份遺囑麼?好!不願意接受的,站出來!」夏正凌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