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幫主飛鷹傳書,幾日前,在白雲山腳下的小鎮上發現疑似文月公主的女子,今天確認了,那女子確實是,傳書告知君上,玉幫主已經極力勸說她到紫雲城來。」莫離沉聲平靜的稟報說道。
軒轅楓聽到「文月公主」四個字的時候,手中的狼毫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將奏折批完。
隨手放下筆,抬眸看著莫離,淡淡說道:「文月公主已經死了,這世上已經沒有這個人,以後不准再提。」
「是,君上還有什麼吩咐?」莫離心中一凜。
「玉幫主那邊……不用管她,大婚之前,她會回來的。」軒轅楓闔了闔眼,滿臉疲倦,揉著眉心淡淡吩咐。
良久,又沉聲道:「讓蠱王、國師準備一下,明日壽仙宮長生殿閉關。」
「君上,請三思!」莫離心下一驚,面容一變,單膝跪地請命。
「抗命者,斬!」軒轅楓眉峰一凝,冷酷下令。
「……是!」莫離咬牙,沉聲回應道。
軒轅楓等他出去後,揮退身邊的一干內侍,愣愣的盯著桌案上一個狹長的檀木盒子發呆,最終還是伸手去拿,打開盒子,小心翼翼的將裡面的東西一張一張的翻開,四散著鋪在桌面上。
他的動作緩慢而輕柔,彷彿手裡的紙張一碰就會碎掉一般,極其小心,極其珍視的將所有紙張打開,展平。
溫柔而繾綣的目光一一滑過素淨紙張上面的黑字,用溫潤的目光一遍一遍按照文字的筆劃描摹那個「楓」字。從第一張開始,到最後一張結束,一共十九張。
這是靈珠拿給他的,關於文月公主的「遺物」,靈珠告訴他,文月公主每天睡覺前,都會花半個時辰來練字,不寫其他,就只寫一個「楓」字。
他一想到海選駙馬時的那張花籤條上的字,不由微微勾了一下嘴角。也難怪,她除了這個字,其它毛筆字極其難看。
她每天堅持半個時辰,不練完不睡覺。
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練習這一個字,並將每天所練習的所有「楓」字進行比較,挑出其中寫得最好的,進行保留,放在這個檀木匣子裡。
十九張不多,是從她回到白國皇宮後的第一天開始寫,便一直堅持寫到她離開。
第一張上面的「楓」字,極其醜陋,沒有筆鋒,沒有形態,橫、豎、撇、捺、彎鉤等筆劃,粗粗細細,還有一筆完成不了而斷開的、被多餘墨汁滴落的墨點氳成黑漆漆一團的,可以說,幾乎不能辨認它是一個文字,然而,這還是她認為那天寫得最好的一個字。
她寫的毛筆字究竟是有多難看啊!也許是她在以前的時空裡根本就沒有用過毛筆,是真的不會用毛筆寫字吧!
第二張上面的字相對就好點,但跟第一張上面的差不多,只是沒那麼多的黑色墨點,這說明她那兩天時間寫了很多很多字,也還是有進步的,她是很用心的在寫每一個字,每一次下筆之前都下過決心要將字寫好!
接著是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第六張、一直到最後一張,「楓」字已經成形,甚至可以說很漂亮了。
內有筋骨,外有鋒韌,大小合適,左右空隙安排均勻,工工整整,每一筆都深藏著對他的深情厚意,每一劃都是用心血完成的最美的傑作,力透紙背,讓他能切身感受到從紙張上透出來的濃情蜜意。
十九個字,如同十九把尖刀刺進他心裡,字字誅心!
軒轅楓目光幽深而沉痛,取出檀木匣子最裡面的一對龍鳳玉戒指,圈在手指間,細細摩挲。
龍鳳的式樣極其簡單,甚至不能說成是龍鳳,流暢的線條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蟠龍,一個飛鳳,它們的身軀都貼合著指圈,只有戒指上精細的雕琢了龍鳳的頭顱。
蟠龍戒指的內側刻了一個細小的「楓」字,飛鳳戒指的內側刻了一個細小的「伊」字,寓意不言而喻。
靈珠告訴他,這是她花了三天時間,不眠不休親手打造的,從選材、畫圖、雕刻、打磨直至完成,不假任何人只手,在他送她「鳳凰羽衣」那一天的晚上,親選材料動手製作。
這個盒子,她極其珍視,每天都會用手指摩挲盒面上的「喜上眉梢」(梅花和喜鵲)圖案。
這一點,從圖案被摸得油光水亮上能看出來,他甚至能想像出,她纖細瑩白的手指指腹摩挲圖案時的溫柔與細膩,低垂的眉眼,微翹的嘴角,柔情似水的繾綣目光……
軒轅楓摩挲著手指間的白玉戒指,溫柔的目光似水一般在桌面上的紙張上一一流連滑過,腦海裡回想起他們相處時的破碎片段……
「……」
「給我寫信。」
「……」
「飛鴿傳書。」
「……」
「每天一封。」
「……」
「你再不答應,我就要吻你了!」
「好!」
「……」
「小艾伊,有沒有想我?」
「想。」
「那你為什麼沒有給我寫信?」
「不停的想你忙得沒時間寫。」
「嘴真甜!」
「……」
最終,溫柔而細緻的,將戒指放回匣子裡,並將所有的紙張重新疊好,小心翼翼的再放回去,關上紫檀匣子,手指摩挲上面的一朵梅花,嘴角微勾。
小艾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懂你的心思,你的這份東西,是你全部的愛,是你獨一無二的嫁妝,是打算新婚之夜送給我的,對不對?!
可是,新婚之夜……
大婚……
多麼諷刺啊……
閉上眼睛,掩去漆黑眼眸裡的傷痛之色,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養神休息。
腦海裡的畫面卻變成了她維護在商湛面前,冷若冰霜的對他說:「求你,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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