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艾伊進入房間,偌大的房間佈置成議事大廳,通透敞亮,主位是一張寬大的花梨木書桌,背後是四君子屏風,兩側分列相同材質的案幾、座椅。
軒轅楓端坐在書桌上,不知道在寫什麼,凝神專注,似是沒有發現她進來一般。他旁邊的站著一個婢女,溫婉沉靜,見到方艾伊進來,連忙去準備茶水。
挑了個就近的座位坐下,婢女上完茶後,安靜退後,在一邊當起背景板。偌大的房間安靜沉寂,一點聲音也沒有。
方艾伊坐的位置靠近門邊,離軒轅楓有點遠,即便在這麼遠的距離看他,她還是深深的感覺到來自他那邊散發的強大氣勢。
這個男人無論在哪裡,都有很強烈的存在感,而且一定是以他為中心的那種。
方艾伊沒有動,靜靜的打量著他,同時在腦子裡思考要如何開口。
她現在還摸不準軒轅楓的性子,跟他相處的時間也不多,所以找不到很好的突破口,不如讓他先說,來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軒轅楓寫完一封信件,用專用的蠟封封好,遞給旁邊的婢女,道:「送去國師那邊,加急。」
「是。」婢女接過信件,蓮步輕移的迅速消失在房中。
軒轅楓這才看一眼方艾伊,道:「有事?」
「嗯。」方艾伊點頭。
「說。」軒轅楓活動一下手腕,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一口。
「一個月前,邊塞迷鎮嚴慈庵,我躲在那裡修行,不知何故,庵堂遭遇一群歹徒,二話不說便肆意殺虐,我重傷昏迷,被左護衛及時救起,醒來後,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方艾伊頓了一下,見他略略皺眉,繼續道:「若是以前有冒犯之處,還請明示,如何才能讓你消氣諒解。」
軒轅楓帶著審視研判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方艾伊,見她說完抿唇,問道:「然後呢。」
她說話的樣子平靜冷淡,口氣更是淡漠得不像是親身經歷過一般,讓他懷疑,而且,她突然跑來說這些,著實動機可疑。
以他對她的瞭解,她怎麼會突然轉性子,跑來跟他低聲下氣的服軟道歉呢!
「我不記得有過婚約一事。」方艾伊目光坦然的迎上他的,說出重點。
「你覺得我在糊弄你?」軒轅楓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冷哼道:「紫雲令出,天下盡知。」
「我並沒有這麼認為,我想說,此事既然已經過去三年之久,眾人也已經淡忘,包括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所以,婚約一事,希望你再慎重考慮,三思而後行。」
方艾伊蹙眉,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和他對話,以免惹惱了他。她來是想知道真相,商量出解決辦法的,不是來找他吵架的。
「哼!淡忘!文月公主拒婚潛逃,置天家顏面不顧,讓軒轅氏尊嚴掃地,一句輕巧的忘記了,便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能嗎?」
「若不是閣下強娶在先,又何來逃婚一事?」
「強娶?!」軒轅楓冷笑。
方艾伊也冷了面色,道:「自然,以閣下的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卻偏偏挑上文月,文月無心嫁娶,你一意孤行,帝君一言,天下誰人敢不遵從,這才有了文月拒婚出逃,甚至逼自己遁入空門一事。」
雖然方艾伊沒有具體經歷這件事,不清楚中間的細枝末節,但結果已經擺在面前,清晰能辨。
當然,她也不清楚白霜月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但稍微用心想一下便能猜出大概來,無非就是白霜月心裡有人,不想嫁,再不就是反感聯姻,偷偷逃跑。
「你這是在責怪本王?!既然知道沒有人敢反逆,又為何要逃婚?!你以為你出家為尼,本王就能放過你嗎?」軒轅楓不悅大怒,說話間以不自覺的帶了強勢的威壓,稱呼也從「我」改為「本王」。
方艾伊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文月心已死,無心嫁給任何人為妻,更何況蒲柳之姿,更不敢侍奉君前,污了君上的慧眼!」
軒轅楓氣怒不已,但看她冷漠平靜的樣子,也盡量控制,讓自己冷靜下來。
方艾伊蹙眉不語,沉思片刻道:「事已至此,我想知道,接下來你要如何處置我。」
「處置?!」軒轅楓玩味的勾起唇角,輕撫拇指上的戒指,似是真的在思考要如何處置她一般。
「再強要文月出嫁,侍奉帝君,結果並不能挽回天家顏面,只會讓天家蒙羞。」
方艾伊客觀的分析道:「文月出逃在外三年,又是遁入空門之人,這其中所經歷的一切,想掩人耳目十分困難,現如今,還俗出嫁,只會污了天家顏面,負了天家福澤,實在不妥。」
軒轅楓沒料到她能說出這番話,不禁重新打量起她來,若有所思。
方艾伊沒理會他的打量,也不做深想,繼續說道:「天下百姓,眾口悠悠,難免會傳出污言穢語,到那時只怕更讓天家名譽與威信掃地,文月實在罪孽深重。」
「哼!天下禁止言論,誰敢非議。」
「如果用暴虐手段壓制,壓得了一時壓不住百世!」方艾伊這時抬眸,淡淡的回視他。
她不相信,以他的聰慧睿智,會不明白這其中利害關係,更是知道,她不過是說出了他反覆考慮的事情真相,他不肯在她面前承認罷了。
「你倒是用心了,處處都為天家顏面,為本王尊嚴考慮啊?」軒轅楓不悅,卻無法反駁她說的事實,只能這樣諷刺她,才讓他心裡舒服點,早知道後果,何必當初呢。
方艾伊淡然以對,突然覺得軒轅楓也沒有初見時那麼可怕那麼討厭,反而覺得他現在的反應有點幼稚!
房間內沉寂片刻,空氣中的溫度似乎又降了下來。
方艾伊沉吟很久,似乎做出決定,說道:「我有個主意,既能保存天家顏面,又能成我心思,就不知道你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