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她哭也就這麼幾次,看她眼角淚珠緩緩流下,他一向冷硬的心禁不住有些軟化,輕輕歎了口氣:「幽兒,我知道你現在恨透了我,可是……也不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是不是?你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當真不餓?」
冥幽不語,側身向裡,心中的悲哀似水漫延。
冷蕭寒放下粥碗,站起身來,在窗前站了一會。
外面狂風肆虐,大雨已經傾盆,抽打的窗外的花枝在雨中亂顫……
他回過身來,歎了口氣:「幽兒,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冷蕭寒閉了眼睛,自己原先百般問他他都不肯說。現在自己已經發現了他所有的秘密,他再說是不是已經晚了些?
而且,他現在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
冷蕭寒沉默半晌,只看著外面的風雨大作,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蕭瑟寂寞,冷蕭寒也不理會她的冷漠,如流水清泉般的聲音在室內淡淡響起:「幽兒,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繁月國的八皇子,真名為風熙辰,也是曾經最受寵的皇子,曾經被立為太子……」
他的聲音有一種淡淡的悲哀,接著道:「後來在我七歲那年,我被自己的親兄弟陷害,我失去了父皇的寵愛,太子之位被廢黜,所有的曾經討好我的兄弟姐妹一起針對我,嘲諷我,陷害我……,甚至,有人將一種特殊藥水潑在我的臉上,讓我毀了容,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有沒有嘗過從天堂直接跌到了地獄的感覺?呵呵,那樣的感覺我生平不想再嘗第二次!」
「我這個皇子淪為眾人的笑柄,父皇不疼,母妃不愛,自己的兄弟姐妹也欺負我。後來,也就是我八歲那年,我的父皇終於將我送到了輪迴場,讓我在那裡自生自滅……輪迴場天天都是殺戮,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人命在那裡賤如牲畜,孩子們互相暗殺,就算在休息沐浴的時候,也不能絲毫大意,要不然,前一陣你還活蹦亂跳,後一陣就會變成冰冷的屍首。」
「在輪迴場裡,我認了一個人做師父,他總是一身黑衣,蒙著面,神秘又強大。我的師父醫治好了我的臉,他只告訴我一句話:在這個世上,只有弱肉強食,沒有所謂的親情友情,我如果想變得更強,重得父皇的寵愛,就只有不停地殺戮,在殺戮中成長……」冷蕭寒緩緩而談,聲音沒有多少起伏,似乎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冥幽雖然閉著眼睛,心裡還是有些奇怪的感覺。這個人外表清冷儒雅,溫文淡定,卻沒想到會是在修羅場中長大的。
那種地方出來的人身周都包裹著暗夜般的氣氛,充滿了濃重的寒意和壓迫……
「那時我畢竟只是個幾歲的孩子,就算是在不停的殺戮中,也是渴望友情的。我還認識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和我同齡,他處處照顧我,一起切磋技藝,他甚至為我殺了想要暗算我三個孩子,自己差點丟了性命……不知不覺,我心中便對他有了點點信任,我對他講了我的遭遇,他也向我說了他的遭遇。他的身世並不出奇,是繁月國普通的農家之子……」
他憑窗而立,眼神寂寥而淡漠。如同他的追憶,往事如冰雪蕭瑟,他從未對任何人講過,也沒有人值得他講……
冥幽雖然閉著眼睛,卻不知不覺被他這個故事吸引住。原本她並不想聽,此刻卻聽得心潮起伏。雖然並沒有說什麼,但繃緊的身子卻緩緩放鬆下來。
只聽冷蕭寒接著道:「我原本誰都不敢相信,卻獨獨相信了他。他武功當時並不出色,憑的就是一股子狠勁和蠻力,我感激他,便把我在宮中學得一些技藝傳授給他……」
冥幽不由睜開眼睛瞧了他一眼,實在沒想到他這樣的人當初也有輕信別人的時候……
「直到在輪迴場的最後一場淘汰賽,當時還剩有二十個人,而能活下去的只有五個人……」
「那真是一場可怕的殺戮,我和他並肩作戰,聯手殺了十個人,其他三人也殺了五個。場中終於只剩下五個……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冷蕭寒微微閉了閉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卻沒想到我這一口氣還沒全呼出口,一直和我背對背作戰的朋友卻忽然自背後捅了我一刀!他的刀法很毒辣,正正地刺入我左胸之中,那理應心臟所在的位置……」
他歎了口氣,繼續講道:「我雖然和他講過我許多的秘密,可是有一條我沒同他說過。我生來異於常人,我的心臟是長在右邊的,也正是這一條的保留才救了我一命……」
冥幽心中一動,瞧了他一眼,忍了忍,才沒開口問出來。
他呢?那個孩子呢?
既然最後這五個人都能活下來,他為什麼還要暗殺你?
冥幽這一眼正和冷蕭寒的眼眸對上,冷蕭寒似乎讀懂了她心中所想,淡淡地道:「那個孩子武功天份原本就不如我,他一刀殺我不成,自然就被我所殺。你所想的問題我也曾經想過,當時怎麼想也不明白,後來年歲漸長,我也終於想明白。」
他唇角流露出一抹苦笑,眼眸中的光芒如冰似雪:「他無論怎樣努力,還是及不上我,而在輪迴場,兩個人聯手總比一個人孤軍奮戰要安全些。如果不是和我聯手,以他的功夫或許早已被淘汰掉了……」
冥幽喃喃地道:「原來……你也上過別人的惡當……」
這個人滿腹的算計,設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套讓別人心甘情願地向裡鑽……
卻沒想到他也會有上別人當的時候!
她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像是解氣又像是悲哀。
他鑽過別人的圈套,吃了大虧,所以才這樣冷血,一步步算計身邊所有的人,成為他的棋子,為他所用。
就連愛情也算計進去……
他的遭遇確實讓人同情。可是,就因為這個就可以成為他算計自己的借口?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算計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