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熙看到他提著行李箱走進來,微微一笑,「這就要走了吧?」
「嗯。」
「還說捨不得,我這一出院,你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
「老大,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啊!」
「這句話我可承受不起。」阮臨熙說著,掏出一個銀行卡,遞給他,「這是日本的賬戶,當我的一點心意。」
仁王雅治忙推辭,「老大,你這是做什麼?」
「我這半生一直都在掙扎,為地位掙扎,為生存掙扎,為金錢掙扎,為權勢針扎……到頭來,也只有金錢陪我著我。錢在我這裡放著也是浪費,就當做是我對你的補償,收下吧。」
「老大你又不欠我什麼,說什麼補償的話?」
阮臨熙但笑不語,怎麼會不欠,我欠你最好朋友一條人命。
「我知道老大你不缺錢,你決定給我的錢,我就算再推辭也擰不過你,那我就謝謝老大這麼多年的關照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
仁王雅治知道自己不收他不會罷休,只好接過那張卡。遲疑了片刻,說道:「老大,不要再等葉紫了,早點找個善良漂亮的姑娘結婚,我到時一定參加你們的婚禮。」
阮臨熙不置可否,拍拍他的肩,「走吧,有緣再見。」
對於這樣的別離,素來灑脫的仁王雅治還是有些感傷,拖著箱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緊接著,阮臨熙打著給剩餘三個保鏢放長假的幌子,讓他們都離開,然後自己在黑暗的房間裡一坐就是一下午。
整個阮家莊園,除了辛伯和寶媽,就只剩他。
風光了三十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
到了晚飯時間,寶媽上來叫他:「少爺,飯已經做好,可以下來吃了。」
阮臨熙點點頭,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叫住轉身離開的寶媽,「寶媽,辛伯在家嗎?」
「在呢,少爺找他有事?」
「嗯,你和辛伯一起到樓下的餐廳見我。」
寶媽點點頭,「好,我這就去叫他。」
阮臨熙來到餐廳時,辛伯和寶媽已經等在那裡,他對著他們溫和地笑笑,「你們兩個坐下來一起吃吧。」
「不,不用了……少爺,我和老辛單獨吃就行了。」
「做了這麼多,我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可是……」
「再拒絕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好……好吧。」
寶媽只得答應,拉著辛伯一起坐下。
「你們服侍我這麼多年,是頭一次跟我一起吃飯吧。」
「嗯。」
「以前對你們忽視太多,請你們原諒。」
寶媽和辛伯均有些詫異,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這些話。
「少爺這是說什麼話,老爺子對我們恩重如山,少爺對我們也這麼好,我們心甘情願地服侍少爺。」
阮臨熙微微一笑,「那也要感謝,就算是傭人,也未必都能做到你們這個份上。」
一餐飯在還算愉快的氣氛中度過,阮臨熙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厚厚的信封,放在那兩人面前。
「辛伯,寶媽,這是你們這段時間的薪水。出了這麼多事,才發給你們,實在抱歉。」
寶媽拿起信封,大感震驚,「少爺,怎麼會有這麼多……」
「裡面除了現金,還有一張支票,算作以後你們的養老錢。這些年勞煩你們照顧,辛苦了。」
辛伯驚訝地說:「少爺,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要辭退我們?!」
「其實早就該讓你們告老還鄉,享天倫之樂的,可是用習慣了的人,就像是自己的家人,總會捨不得,換了外面其他人也會覺得不適應。不過現在不同於往昔,阮家落沒了,四方會也要解散了,我一個人還留你們兩個伺候,實在說不過去。」
「少爺,我和老辛膝下無子,打心底裡把你當孩子看。可是你這孩子跟我們總是那麼客氣,什麼事都一個人憋著,什麼苦衷都一個人吞下,我們光看也幫不上什麼忙,心裡心疼你的緊。不過好歹,也不是那麼無用,至少可以給你管家做飯,我們是老了,但不糊塗,你以後還是有很多需要我們照顧的地方。」寶媽越說越心酸,聲音裡有了一絲哭腔。
阮臨熙看著這個照顧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有些動容。
他很早就沒了媽媽,在他心裡,寶媽是唯一一個對他好的年長的女人,在他心裡就是媽媽一樣的存在。
他不是個善於把感情言說出來的人,可這不代表他不懂,做出這個決定也是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他站起身,第一次親密地攬住寶媽的肩膀,「寶媽,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還有辛伯,有他管著這個家,我才能安心在外面打拼。但是打拼了這麼多年,我累了,我只想一個人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這個莊園我已經打算賣給別人,明天就會辦理手續。」
辛伯一聽,頓時急了,「少爺,不可以這麼衝動啊,我和寶媽就算離開,你也不能賣了這個莊園吶!這是老爺留給你的地方,阮家三代都住在這裡,你就算不住在這裡,好歹也留著做個念想,這一賣可就永遠沒了啊!」
「我仔細想過了,呆在這裡,我便一直走不出過去的陰影,這個莊園其實早就死了,賣給別人,也是對這個莊園好。」
「哎,我知道少爺你做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可是,這真的使不得啊!」寶媽跟著勸道。
「寶媽,辛伯,你們等下就收拾行禮離開吧,已經給你們叫了車子等在外面,等下我就不送你們了,你們也不用跟我道別。」阮臨熙冷冷說完,轉身上樓。
辛伯和寶媽見自己怎麼哀求都沒有用,只好收拾好行禮,走出別墅,回頭看著眼前這個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頗有感觸。
辛伯感歎道:「少爺怎麼這麼狠心……」
寶媽擦了一下眼淚,哽咽道:「臨熙這孩子心地好,他不是不送我們,而是捨不得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