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尚書雖然都有萬夫不當之勇,那要看誰和誰比了。天朝大帥潘又安頻臨沙場,久經戰陣,而且一身武功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三個夜郎國的貌似大將軍豈能是他的對手?
小太監本不想殺人來者,他是來串門走親戚的,還有求於人,遇到難處了到老丈人家討些資助。而且他此行決不能空手而歸,否則將前功盡棄,數年功業毀於一旦。可是殺不殺人也要審時度勢,他不殺人人要殺他,殺不殺人也不由他個人來決定。
三位儒將(自稱)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又是在自家地面上,兄弟上陣,其父了陣,將士助威,天時地利人和集於他一家,豈有不勝的道理?於是乎,老大催赤毛猴,揮鎦金錘沒命地朝小太監面門掃去。老二不甘落後,驅鍋底灰,雙劍並舉,直取小太監的咽喉要道。老三怕讓兩位哥哥搶了頭功,趕黃鼠狼,舞雙刀在小太監的後腦勺上尋釁做事。
小太監孤軍做戰命在旦夕,雙拳抵六手,隻馬斗三駒,頓時有些捉襟見肘、顧頭難以顧尾。
黃家小院裡,急壞了一個人。她就是南橋楓葉,南小姐幾次欲出場幫丈夫一把,心想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處。倒是張保保、王橫橫大將風度,蠻沉得住氣,在一旁勸道:
「我家大帥渾身是膽、臨危不懼,這幾個毛人豈在話下?難道壯士忘了烏龜鎮力戰五虎將的故事了?」
小姐見說心下稍安,回頭又看倆大內高手分立左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不忍便道:
「你們二位還不乘機逃走更待何時?」
二位對小姐道:「壯士有所不知,我們乃是奉娘娘之命來護衛駙馬爺的,倘是駙馬爺出事,我等豈有苟活之理?壯士不須多言,駙馬爺若是勝出便罷,若是敗了,我等皆傾巢而出,只當為國盡忠了。」
小姐讚道:「難得大越王手下也有你們這樣的忠勇之士!」
倆高手道:「壯士誇獎了,忠於王事,這是做人的本份。」
南橋楓葉擔心丈夫的安危,轉身急往戰場那邊看去時,只見一人翻身落馬……
老相爺發急道:「快看看是哪位尚書,不不不,看是哪位公子?看是有救無救?」
馬上掉下來的是鍋底灰的主子,老二被老三挑斷喉嚨,氣管迸出,沒了舌頭說話的功能自然是沒了,發聲的功能仍在,冒出一長串「嘟嘟嘟」的響聲,儼然像是吹起了進軍號。
老丞相大叫一聲,幾乎沒有昏厥過去,半天才冒出一句:
「哪個、哪個替我報仇?」
父子兵有父子兵的好處,也有致命處,勝了好說,萬一哪個傷了或是亡了,必定是痛徹肺腑、亂了方寸。老大見老三殺了老二,頓時腦怒萬分,厲聲罵道:
「你這瞎了眼的狗東西,為何傷你二哥?莫非你和這賊人是一夥的?」
老三也自內疚,見大哥痛責,狡辯道:「我也納悶不知怎麼二哥的脖子就撞到我的刀口上了。」
小太監見哥倆起了內訌,樂得藉機在一旁歇息歇息喘口氣。不是他的精力有限或是武功不濟,昨夜一夜沒休息好不說,餓了幾天了肚子昨日也才吃了個多半飽。幸虧遇到的是這三位飯桶,如若是烏龜鎮的那五虎將,人家是以逸待勞,他這陣怕是早就沒命了。
也不是小太監小看人,這哥仨功夫也能說得過去,奈何是當初師父教的是兵對兵、將對將,單打獨鬥,捉對兒廝殺。二打一或三打一的活沒幹過,因而一邊出手殺敵將,一邊又防著誤傷了自家兄弟。老三又是自學成才的,更沒實踐演練過三英戰呂布的勾當,所以一個不留神,刀紮在二哥的脖子上。
張兵部越說越氣,飛起一錘朝老三的頭上打去,老三不防,他萬沒料到大哥對他也下死手,那一錘擊個正中,張刑部的腦袋開了瓢了。
張廣南的錘是雙錘,中間用鐵鏈子連著的。他手攥著鎦金錘的這一頭,不留神一錘要了兄弟的小命,正懊喪之間,飛出去的錘又飛了回來。不巧不端,這一錘正好是直奔張老大的面門而來,他本來是想喊「哎呀」的,「哎」出來了,「呀」沒出來,那一張焦黃臉即刻成了放大偌干倍的金色爆米花。
老丞相頃刻之間三個兒子去了一對半,頓時猶如四雷轟頂,五內俱焚,先連打了三個哈欠,接著渾身抽搐,嘴歪眼邪,嘴張了兩張,白眼仁兒翻了幾翻,一口氣沒上來,兩腿一蹬,鳴呼了!張高壽終究也沒高壽,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多管閒事。人家女婿見丈人管你什麼事,又是抓又是殺的,末了倒把自己一家的命搭上。由此可見,人不可恃強凌弱,不可太貪婪,見異思遷,這山望著那山高,當了宰相還想當皇上哩!張高壽就是一戒。
這就是上陣父子兵的結果,子死父悲傷,兩者同時把命喪。
說話的人死了,這時還有哪個頭大的敢上前來討個理論?剛有人帶頭喊聲「散」時,原來王宮裡的執事太監於公公被一幫衛士們簇擁著坐一乘大轎浩浩蕩蕩地又殺了個回馬槍。
於公公一下轎看也不看場面直接宣佈:著令打架鬥毆雙方立即進殿聽宣,違者立誅。
雙方成了單方,張家父子是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去朝拜越王的了。小太監殺了人,尤其是氣死相爺(至於倒底氣死還是驚嚇抑或是悲傷過度或者是他本身就有心臟方面的問題等待查),闖下塌天的大禍,按說此時溜之乎方是上策,然而他不能跑,他還要向老丈人借兵呢!
小太監倒是挺乖巧,一進越王大殿倒頭便拜,口中唸唸有詞道:
「父王千歲高高在上,請受不孝小婿一拜再拜!祝父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越王爺高坐殿堂之上,微睜雙目往下一瞧:這小伙氣宇軒昂,模樣俊俏,兩眼炯炯,唇紅齒白,倒不失為一表人才。衣衫雖然不整,卻是未見有污血之物。殺豬的都要濺一身血的,方纔他殺了大越國三員大將,身上竟不見一絲血跡?還有,看他單單薄薄,文文靜靜,一副玉樹臨風的樣子,也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猛將。大越王納悶不說,再聽那小伙一口一個父王,叫得人心裡頭熱乎乎的。他雖然貴為一國之主,但他家人口單薄,所有的妃子均是些不下蛋的母雞,只有正宮王妃娘娘好歹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才算是不至於使他後繼無人。兒小女大,自然稱他為父王的就那兩個,而今這小子叫他父王,他油然就生出一絲親熱感。然而老王明白,這小子一口氣連殺朝中三員重臣,又驚死老相,此罪當誅,否則滿朝文武不服,他的王位不保,所以他不能因小失大。不管他是不是他的駙馬,要以國事為重,那怕是他叫親爹都不行。如此想罷,老王主意已定,稍一沉吟便道:
「將此人押出午門,日上三桿之時,梟首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