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著人打探好了,小太監兵馬已全部退回麒麟關以內,其餘各地並無兵馬駐防。天樂皇帝大喜,擇吉日大開城門,三軍鳴炮出發。有副將王安、邱貴帶五千兵馬斷後,女將阮氏梅領精兵一萬頭前開路。其餘大隊人馬隨天樂皇帝居中,華世雄騎高頭大馬不離皇帝陛下左右,老華剛升成宰相,皇上時刻還要由他出謀劃策哩。
阮氏梅這次內地之行一無所獲,南越國王老蠻主曾囑她但凡發現有中原好人物讓她自謀一個帶回國去,然而遍觀王營將士及官軍人等,竟無一個入眼的。前次,她老遠陣前觀望,看到敵軍隊裡有個叫小太監的人物齊整,個頭高矮胖瘦恰恰合適,武功更是出類拔萃,那個姓達的胖子哪裡是人家的對手,只可惜了是個鬮人,不說也罷。看來聽人說大中原地廣人密,是藏龍臥虎之地,風流倜儻的年少英傑更不乏其人,耳聞不如目睹,看來儘是些謬傳罷了。還有就是,八大王均是草包蠢才,人人皆有篡位之心,但無一人有帝王之相,幫這夥人打天下無疑於竹籃打水,水中撈月,阮氏梅真後悔來這一趟。福王爺無能卻又妄自尊大,身為一國之主,不會用兵,只是人芸亦云,這樣的窩囊廢豈能成大事?她想好了,這次帶兵回去,把福王送到安全之處,她即刻辭去所有職務,不要一金一銀,只帶她原來的幾個貼身女兵回國。回去之後,不論醜俊胖瘦、皮膚白黑,管他有無武功、文墨如何,胡亂嫁個人家,終老一生罷了,並發誓以後再也不管中原大國之閒事。
隊伍正行之際,正要拐過一個山梁子,突然拐角處閃出一彪人馬攔住去路,為首大將金盔銀甲,座下一匹雪白的戰馬,腰懸金剛寶劍,手執勾魂亮銀槍,相貌堂堂,威風凌凌,不是當年呂溫侯,亞賽常山趙子龍。
阮氏梅看得呆了,驚面前之將為天人下凡,好一表人才!南越小國何處去尋?阮氏梅恍恍惚惚,猛醒悟到此君前日力殺天樂皇帝麾下五員大將者,其真實原來身份是個鬮人。阮氏梅大怒,揮槍出陣,鈴聲叫道:
「來將何人,報上名來,本公主殿下向來不死無名之鬼!」
小太監哈哈一笑,見一俏麗女子,口氣卻是不小。心知是眼前遇上誰了,為了禮貌起見,先報個名兒也無妨,就說:
「某乃皇命欽差,奉旨討反賊的行軍大帥潘又安的便是。敢問足下,小姐姓誰名誰,來自何方?」
阮氏梅一聽不對呀!她家南越雖是小國,但也有幾個太監的,那些鬮人個個扭扭捏捏,說話嗲聲奶氣,那似眼前這位中氣厚重,相貌奇偉,唇上雖無鬍鬚,但也毛茸茸的,尤其是頦下聲帶骨碩大,不似他們朝中那些假男人。去了勢的驢馬好幹活,去了勢的男人也能上戰殺伐?阮氏梅不解,言道:
「我乃大越國公主阮氏梅的便是,我再問你一句,你究竟是男是女?」
小太監壞壞地一笑,反詰道:「姑娘這話問得差了,有這麼問人的嗎?自古以來,男女有別,穿著打扮不同,聲音粗細分明,是男是女,一目瞭然,難道這些姑娘就看不出來?」
「看是看出來了,就怕你是贗品!」阮氏梅取笑說。
「我要不是贗品呢!」小太監戲笑道。
「如你真是個男人,這場仗就不須打了,不如隨我去到我大越國做個駙馬爺,你看如何?」阮氏梅紅著臉說。
「好便是好,」小太監心中暗喜:看來是一個俏媳婦又到手了,口裡卻說,「你南越小國不過一彈丸之地,地少人稀,去沒地方去,玩沒地方玩,況且多是化外蠻夷,言語不通。我一向是散游慣了的,喜愛四處漂流。倘若哪天出門閒逛,打馬飛奔,一不小心出了國界,沒準還會引起兩國紛爭,我如何去得了?」
「國大國小,也都是人臣之主,雖是彈丸小國也足夠你放馬馳騁的了。放下這事咱暫且不談,我只問你是真男人還是假男人?」阮氏梅急道。
「真男人又怎樣,假男人又怎樣?」小太監故意裝蔥賣蒜。
「真男人我自會手留情,若是假男人你今天算是死定了!」阮氏梅言之鑿鑿,不容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就難了。」小太監皺眉道。
「有何難言之處?」阮氏梅驚問。
「我說我是男人你不信,我又能奈何?不如你我到一個荒野無人處,我脫了褲子讓你親眼目睹一番,是男是女你看了自然分明,再不須我多言。」小太監嘻嘻笑道。
阮氏梅大怒,道:「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小太監!本公主好心勸你,你反倒自尋死路。來呀,看槍!」
小太監急架相迎,兩人戰了數十個回合,小太監暗暗稱奇:這女將的功夫果然出眾,只是稍欠些力氣,不然他潘又安也不一定就是對手。小太監主要是防她拿人的繩索,人一分心,精力就不夠,所以耽誤工夫長了些。
阮氏梅也暗自稱奇,眼前這位白面書生般的小將,槍法神奇,不是名門之後也必受過高人點撥。阮氏梅知道如再這樣打下去必是自己吃虧無疑,遂無心戀戰,便使個破綻,回馬就走。
小太監不允,緊緊追來,只見女將把手一揮,小太監眼前白光一閃,躲避不及,急忙縮回身子。說時遲,那時快,白光落下,小太監連人帶槍已被套在一起。
阮氏梅見網住大蠹,心中高興,依樣畫葫蘆,當初捉達陵文的招術一樣,仍舊把繩子的一頭拴在後馬鞍橋上,打馬便走,想把小太監拖下馬來。
小太監縮成一團,自己的馬匹跟著別人的馬匹,進退全不由己。身上又被繩索綁定,縱有天大的力氣也再使不出來。繩索勒得太緊,小太監的右手不由往下一伸,手觸到靴子,他突然想起皇帝哥哥御賜他的那把寶刀。小太監輕輕抽出匕首,往上一劃,繩索開了幾股,再一劃又開了幾股。
阮氏梅只顧打馬拖人,未往後顧,沒料到小太監早已脫出桎梏。小太監槍交左手,雙腿一夾馬鐙,老馬會意,幾步趕上。小太監輕抒猿臂,攔腰把阮氏梅摟定,輕輕再一提,阮氏梅便離了馬鞍。
福王人馬見主將被捉,頓時成了一群無頭蒼蠅,紛紛亂了章法。小太監將手一揮,兩千精兵壓上,只殺得王爺兵屁滾尿流,大敗潰輸。
小太監坐於中軍大帳之中,命將阮氏梅押了進來。小太監笑問:
「今日被捉,降還是不降?」
阮氏梅雙手被縛,頭卻高高揚著,怒道:
「是真男便降,是假男絕不相從!」
小太監大喜,命小兵退下,親解女將之縛,雙手將嬌驅抱起,扔於行軍大床之上,就要解衣寬帶。
氏梅不解,驚問:「將軍待要怎地?」
小太監仍舊是那副放蕩不羈、玩世不恭的口氣,笑道:
「讓你認認公母呀!」
阮氏梅此時不從也不由她,況且她也心儀此人,只得半推半就,忍他狂蜂吮花、餓狼取食。也是自己咎由自取,說人家不男不女,眼見這回是真的來了(以下刪去三百二十八字)。
小太監起來,阮氏梅也穿戴整齊,倆人相視一笑,阮氏梅含羞道:
「將軍好身手,竟把奴家擄來做了老婆?」
小太監也說:「還說呢?我不也差點成了你的囊中物、階下囚,否則這陣還生死不明呢!」
「這都是天意,人不可違的。」
「球,我才不信天信地的,我只信我自己。你躺到地上裝狗熊,老天爺能幫得了你?」
阮氏梅偷偷瞥了丈夫一眼,笑嗔道:「說話那麼粗俗,還是領兵的主帥呢?」
小太監命人進帳,吩咐下去,立馬擺一桌酒宴,為夫人洗塵壓驚。
不一時酒席備好,倆人推杯換盞,喜笑言歡。
阮氏梅道:「明日我一併把福王那廝給你用繩索綁來,也好送郎君一個見面小禮。」
小太監說:「不勞夫人動手,我想福王氣數已盡,不被眾將趕盡殺絕,也不會剩下幾個人手。明日夫人和我一道出馬,看眾反王的好戲吧!」
「郎君武功蓋世,而且料事如神,真天人也!」阮氏梅不禁發自內心的讚道。
「你也給我戴高帽子?」小太監笑說,「說出來不怕夫人笑話,我本是皇宮裡的小太監,只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才保住了我的元身,否則哪有今日?」
「郎君果是太監,怎麼?」阮氏梅欲言又止。
「太監是贗品,男兒卻是真男兒,如夫人頭前所說,這大約也是天意吧!不是我這個假太監,皇家改朝換代有年成了,哪裡還輪得到眾反王動手?」
氏梅還要問端詳,小太監打住說:「小孩沒娘,提起來話長,我也不擺我的出五關斬六將了,說出來夫人又說我吹牛。咱倆只管飲酒,不提那些陳谷子爛芝麻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