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指揮著隨身帶來的幾個武士加上原知府中的官差,大家一起將金銀分撥停當。然後進到府中,睜眼一瞧,吃喝用度,全都安置得整整齊齊,小太監知道這是誰的功勞。他拍拍華世雄的肩膀說:
「老華呀,按說你也是個人才,可惜沒用到正地方。鄒希貴貪污了這麼些銀子,難說就沒有你的謀劃。」
華世雄不知欽差大人是誇他還是罵他,琢磨了半天才轉過彎來,連說幾個是是是,然後解釋說:
「大人,有道是跟上狗吃屎跟上狼吃肉,端誰的碗吃飯就得服誰的管,你說我無依無靠的投在鄒希貴門下,我不替他辦事能行嗎?大人,說良心話,我可是沒私拿一兩銀子,文人不言錢嘛!」
小太監笑道:「算啦,又沒找你算賬,你慌什麼?以後你跟著我,飯你有得吃,衣有你得穿,不過擔驚受怕,掉腦袋的事也免不了,你別以為就跟上我就天天吃肉!」
「那是那是,」華世雄囁嚅了半天,才說,「吃什麼穿什麼暫且不談,不過有一點可以說是不用發愁。」
「不愁什麼?」小太監不解。
「不用發愁掉腦袋。」
「這你就說錯了,別說你,我都隨時有掉腦袋的可能。」小太監一本正經的說。
「誰敢殺欽差?還反了他了!」華世雄信誓旦旦的說。
小太監笑道:「虧你還是讀書人,這點道理都不懂。木秀於林,風必催之,謀我項上人頭的人多了,所以我活的太累,我必須時刻小心才是。不是我知難而退,老實說我也早有退隱的思想,只不過時候不到。等我把想殺我的人全部殺光之後,我就歸隱山林。和我的老婆們一起,過一種田園般的神仙生活。」
「你有老婆?」華世雄脫口而出,說了又有些後悔,改了口氣說,「大人,我失口了。」
「你沒失口,我知道你心裡想說的話。」小太監糾正道,末了又補充說,「你可能聽說過潘又安是太監,至不過我這個太監是贗品,我現如今還站著撒尿。你早間不是想讓我脫了褲子驗真假嗎,現在我就脫了褲子叫你看分曉。」
「不敢不敢!」華世雄連忙手搖手制止。
「免得你老是懷疑我是贗品。」小太監耍笑說。
「不,不,我明白了。」華世雄點點頭說。
其實他什麼也不明白,讀書人心眼多,總愛把心事藏在心裡。太監怎麼會站著尿尿,莫非是哪個環節出了毛病?這個問題太複雜,憑他的想像,別說一時半會,就是一輩他也不可能想清楚。他帶著一大堆的疑團,滿腹狐疑地沖小太監笑笑。小太監是什麼人?他那點心事豈能瞞得過他,不過他沒必要做進一步的解釋,當然華世雄不可能也不敢再做深究。
華世雄靠著自己的心眼靈活,腦子轉得快,槍口掉轉得及時,贏得了小太監的信任。這並非是小太監不辯菽麥或者是一時疏忽,實在是眼下手頭缺人,不管是人才蠢才,能為自己辦事的就是才。華世雄能辦得了的事,他和胡三、王小五都不行。
說話間來了幾個人,胖西施和她的伙頭軍隊伍帶著一大堆現成的食品來看他們了。小太監眉頭一皺,想出一個主意。他俯在華世雄的耳際如此這般一說,然後又給王小五安排了任務。
當夜,知府大堂裡為胡三和胖西施舉行婚禮。小太監當場宣佈,在新任知府尚未到任之前,胡三權且兼任知府一職。胖西施如願以償,終是嫁了個如意郎君。雖然她暗中也曾覬覦過小太監,但人不可太過苛求,得隴即可,不必再望蜀。
小太監人生第一次為他人做嫁衣,也是人生第一次眼看著別人入洞房,他的心裡未免酸酸的。轉念又一想,做人不可太貪婪,如像鄒希貴,搞了那麼大一堆銀子,終了還不是落了個沒結果。況且今日還是自己的拜弟成親,他理應高興才是。小太監說服了自己,正要解衣入睡,忽聞屋外有人敲門,報事者是知府當班衙役,他在門外小聲說:
「欽差大人,府前來了位女將,手下帶了五七個女兵。她言說要面見欽差,有要事相告,您見是不見?」
小太監一骨碌從床上翻身而起,衣服扣子尚未繫牢,開了屋門便三步並作兩步,直奔大門而去。
小太監和黃秋蟬躺在床上,一番溫存過後,夫人說:
「郎君,前去滇桂黔幾省,乃是八王封地。有莊丁昨來報說,八王近日接觸頻繁,似有叛亂苗頭,我怕你不知輕重,誤入險地,特來告訴一聲。」
小太監腦子裡轟地一響,方知遇上棘手事了。八王內亂,他早有耳聞,只是沒有拿到真憑實據,所以朝庭才沒有發兵。八王裡頭,除了有皇上的親哥哥親兄弟之外,還有他的叔父爺爺輩。這些王子王孫,當初分封土地時,只知往邊遠之地發落,未料想他們之間離得太近,互相一串連倒成了氣候。
「夫人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小太監問。
黃秋蟬說:「郎君有所不知,我的五個哥哥在世時,和八王就曾沆瀣一氣,勾搭連環,常有書信人事往來,沒準至今我莊內還有八王的奸細臥底呢。他們聽說你剪除了他們的同黨,心存不滿,發誓要殺了你,所以我很是放心不下。依我之見,郎君不如就此收手,回去後奏明聖上,讓朝庭發兵再來剿滅不遲。」
小太監想想說:「此事不妥,八王叛亂,證據不足,朝庭也無可奈何,出師不名嘛!」
「你說如何才是好呢?」黃秋蟬問。
「我想去探探虛實。」小太監不假思索的說。
「我才不呢!」黃秋蟬摟著小太監的脖子說,「沒來由我不能為了他皇家的江山,搭上我丈夫的一條性命。」
小太監坦然一笑說:「哪有那麼嚴重,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吃了我?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走上一遭。」
「你準備帶多少人馬?」黃秋蟬問。
「人多了目標大,就我,王小五,張發存,加上新收的師爺華世雄四人足矣!」小太監說。
「你執意要去,我也攔擋不了你,我給你再加一個人吧。家丁黃仁多次去過八王封地,路熟人也熟,黃仁為人厚道,又會些武藝,去了也是個幫手。」
小太監有心不允,又怕違了夫人的一片好心,只好說:
「行吧!」
「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呀!」黃秋蟬囑咐道。
小太監嘴對嘴親了夫人一口,笑道:「沒事,我的命還值錢著哩!」
當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小太監召見華陽總兵,如此這般地交待了一番。
華陽總兵劉建勳追根溯源還是王書貴線上的人,但是由於他的官職微小,又是處在邊遠小城,沒什麼名氣。他從未有緣得見王丞相的尊容,不知他是光頭麻臉,抑或是慈眉善目。他的上鋒知府鄒希貴平日裡只知自己撈錢,全不把軍隊事物放在眼裡,劉建勳有力無處使,滿肚子積攢了不少冤氣。
劉將軍出身寒微,早年曾流落街頭,靠耍把戲賣藝掙錢餬口度日。前總兵見他人材出眾,又有一身好武功,有心提拔於他,就把他召至麾下從小兵做起,一步步升到如今這般地步。
劉建勳平生尚未見過比知府更大的官員,今蒙皇命欽差大人親自召見,他剎時感到受寵若驚,心存感激。兩人坐下一交談,他又有些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別看欽差大人年歲不高,長得跟個白面書生一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人家論文議武,談天說地,縱論天下大事,就像是鷹隼捉兔,信手掂來。和那個草包鄒希貴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怪不得皇上慧眼識英才,選中他為欽差哩!
小太監在談話當中,也發現劉建勳是個人物。有這樣一個得力的幫手,他更加堅定了削平眾反王的決心。他答應劉建勳,事成之後,奏明皇上,封他為大將軍,進京做官。劉建勳聞說,連忙離座磕頭,感謝小太監的知遇之恩。
事有輕重緩急,小太監把準備押送到邊關的那十萬兩銀子,悉數撥給劉建勳使用,命他做為軍費開支,屯兵納糧,操練人馬。給他三個月的時間,組成一支十萬人的大軍。兵源可徵調附近州府的地方部隊,也可就地募集新兵。
諸事安排妥當之後,小太監和王小五、華世雄、張發存加上黃仁共是五人出發前往滇黔之地。只有小太監一人騎馬,其他人均是騎驢騎騾子不等,扮作商人模樣。小太監把金印和聖旨留在胡三的府上,由胡三暫且代行欽差職務。他的勾魂長槍則寄放在劉建勳處,他只留下那把金剛寶劍挎在腰間。因是秘密出行,胡三和黃秋蟬等都未能出城相送。
這一日到了一個所在,小太監等舉目一望,知是到了番王城池了。